,像個教養良好的淑女。
這些都是宗恪記憶裡的阮沅,都是藉助回憶喚出的死靈,只是,他不能觸碰她,她也不會開口說話,而只會傾聽他。
因為這不是生靈,甚至不是真正的靈魂,只是某種蠱毒。它能夠借返魂香完整現形,更多的原因,是有宗恪自身的精力在做支撐。
“……今天又和你表姐吵架了。”宗恪說,“我早就說,見了就吵,真見不得她。”
幽藍的身影不說也不動,靜靜凝視著他。
“她是來替兒說情的。說來也怪我,對兒太嚴格。”宗恪停了停,繼續道,“可我就是不高興看她那個樣子。”
過了一會兒,他忽然輕聲說:“或許我是不高興兒和她那麼親近。阿沅,你也知道,這孩子幾乎是我獨自撫養大的,這才離宮幾個月?就投靠了他媽媽。這小子,哼,背叛了我。”
煙霧明滅,影子微微晃動了一下,不過,那雙美麗的眼睛仍舊注視著他,像是充滿同情。
“你也會更同情我,對吧?”宗恪繼續道,“我不許兒玩滑板,他肯定很生氣,往後,會更向著他媽媽,這我料得到。可是要我樣樣事情都依著他,那又成了什麼樣子?”
女性的影子不動,她安詳的坐著,唇邊笑意似乎更濃了。
“好吧,我知道你會笑我。”宗恪悻悻道,“說得好像和縈玉搶兒子似的。忘恩負義的小東西,真要讓他在這宮裡撒野,騎著腳踏車到處瘋,到最後被那些大臣嚼耳根的,還不是我?他也該體諒體諒他老子才對。”
沒有回答。
“兒變了,變得真厲害,現在都敢不聽我的話了。這往後,還不知道有多少嘴仗要打呢。哼,想和他老子作對,他還嫩了點。”
宗恪說到這兒,深深嘆了口氣,他順勢躺倒在床頭,歪著身子瞧著面前的影子。
“你還是很好看,一點都沒變。”他喃喃道,“無論過多少年,我喚出你來,你都是這副樣子,年輕又漂亮,這真好。”
宗恪像是著了迷般,目光痴痴凝視著那個藍色的身影。
“你的青春能夠永駐,阿沅,這是死神給你的恩惠麼?”他小聲說,“可我會慢慢變老,變成老頭子,頭髮花白,滿臉皺紋到時候,你見了會害怕麼?”
身影默默看著他,目光動人,清澈流轉,卻不回答他。
“今早泉子給我梳頭髮,發現了幾根白髮。”宗恪呆呆地說,“四十歲還沒到,頭髮就要白了。”
早上,泉子發現他有白髮,吃驚得很,他問宗恪,要不要拔掉,宗恪搖搖頭。
他說,很快就會有更多的,到時候,難道要把滿頭白髮都拔光麼?
宗恪這話說得泉子很難過。
“也許你表姐說得對,我覺得痛苦,所以我就把他們都弄得很痛苦。”宗恪小聲說,“可是,難道要我努力為他們營造幸福生活麼?那個我可做不到。”
靜謐的房間裡,返魂香在默默燃燒,空氣沉重而窒息,藥物的古怪香味愈發濃烈,紫色的香料經過火焰吞噬,絕大部分都成了灰燼,香爐裡,還剩下最後一點點火光。
“……也許是因為我覺得痛苦,所以受不了他們的幸福。我知道縈玉愛著姜嘯之,我是發了火,可我不是嫉妒,不,我早就不愛她了,我是不高興姜嘯之把這種事瞞著我。他不是一向都站在我這邊的麼?他要是喜歡別的女人,那也就罷了,他為什麼要去喜歡縈玉呢?這真讓我不舒服。我大概……是見不得人家幸福,尤其是縈玉。”他揚起臉,凝望虛空裡熟悉的愛人,“要是你還在我身邊,你多半是會為他們說好話的,這我知道為什麼縈玉她死了,還能活著回來,你死了就再也回不來?阿沅,這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過了一會兒,宗恪又嘟囔著自語道:“阿沅,我這樣子,你是不是會責怪我?”
沒有回答。
“我很孤獨,阿沅,這皇宮冷得像冰窖,我一個人在這兒,和死去沒有分別。要是你能回來,那該多好!阿沅,你能不能回到我身邊來?”
仍舊沒有回答。
“阿沅……”
宗恪伸出手去,情不自禁想要觸控那幽藍的絲緞般的身影。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觸到她的那一瞬,美麗的身姿,頃刻間支離破碎。
宗恪呆呆望著面前這一切,幽藍的煙霧升騰起來,漸漸消失在虛空中……
他的手臂猝然垂落。
香,燒盡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