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悄悄給你保舉個官兒什麼的……”
“千萬別告訴我,你只對男裝的我感興趣。”阮沅悻悻地說。
阿蓴在旁邊也笑:“尚儀換上男裝,竟有脫俗之感,讓人過目難忘。”
阮沅能感覺到這套男裝做工精良,材質上佳,雖然愛不釋手,但也不免有點惴惴。
“這衣服好貴吧?”她問。
“費用嘛,就從你的薪金里扣。”宗恪掐指算了算,“估計你這兩個月都得白乾了。”
“……”
後來,阿蓴才告訴阮沅,宗恪是開玩笑,哪怕往後真的出宮去玩,也不用阮沅自掏腰包。
“咳,你還能花多少錢?”阿蓴笑著說,“最銷金的那些花費,也使不到尚儀你身上。”
接著,阿蓴又開始說起哪家的酒最好,哪家有什麼出名的菜餚,哪家的姑娘歌喉好,哪家的頭牌最紅……阿蓴講得舌燦蓮花,阮沅聽得津津有味,她覺得她就是那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
“阿蓴,你知道得可真多!”阮沅由衷讚歎道。
“我這就算多麼?”阿蓴搖頭,“還趕不上我師哥的萬分之一呢。”
阮沅詫異:“你是說泉子?”
“可不是,”阿蓴一笑,“他在京城裡逍遙浪蕩的時候,我可還在街頭要飯呢。”
阮沅聽說過,阿蓴是孤兒出身,身世原本十分困苦。
阿蓴又笑:“說起我師哥那股子紈絝範兒,誰也學不上來,那是天生的。他和我不一樣,過不慣苦日子,身邊離不了人伺候。”
在宮裡久了,阮沅也結交了幾個朋友,青菡那些自不必說,她的朋友裡,也包括宗恪身邊那幾個太監。入宮之前,阮沅大概做夢都未料到,自己此生會有“太監朋友”,好在她全不在乎。
這些太監裡面,阿茶是個古怪孩子,不喜歡和人聊天,蓮子天性拙舌,聊也聊不出話題,阮沅只和泉子還有阿蓴話很多,不過對這倆人,阮沅的態度也有區別,和泉子聊天,一直是比較實在的,彼此能觸控到對方更深的動機,但是和阿蓴就不行了,阮沅能感覺出來,她和阿蓴的友誼很浮泛,像水面的一層油,不能夠深入下去,只能談一些很表面的東西。就好像,阿蓴並不想把自己的真實一面,暴露給阮沅。
也只有唯一的一次,他在阮沅跟前說漏了嘴。那次是不知怎麼提到了有錢有勢這個話題,阮沅就說了一句話:醉臥美人膝,醒握天下權。
“這話真好!”阿蓴馬上說,“是誰說的?”
這話是十九世紀日本首相伊藤博文說的,但阮沅不能直接告訴阿蓴。
“一個掌權的人說的。”她說,“不過,他最後被人暗殺了。”
“那麼,他也算死得其所了吧?”
這個,阮沅答不上來,伊藤博文的死影響了當時整個亞洲局勢,這一點阮沅能背背教科書,至於他本人“得沒得所”,阮沅就不知道了。
但這“死得其所”四個字,好像突然間勾起了阿蓴的心事來。
然後他說他時常做夢,夢見自己又回到街頭做乞丐,曾經得到的一切全都沒了,他又回到衣衫襤褸、沒吃沒喝的狀態裡。
阮沅有點驚愕,她從沒聽阿蓴提自己的過去,不過阮沅不想打斷他,阮沅這人有個特點,她能夠傾聽,別人說到自己時,她總是能很認真的聽,所以人家也愛和她說話。
阿蓴進宮之前,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姓什麼,阿茶不是他的親兄弟,是一同乞討時湊在一起的,但從那時候起,倆人就沒分開過。後來這做乞丐的小哥倆,被偶然出宮的凌鐵看中,這才帶進皇宮裡來。
阿蓴說,他到現在也脫不了那一身乞丐氣,所以泉子瞧不起他。
阮沅一聽,馬上反駁:“不會的,泉子不是那樣的人。”
阿蓴卻只笑,他說,阮沅不能理解這些。
“我泉子哥哥不像我,他是個收斂的人,也總愛說我不知分寸。那是因為,他從來也沒有缺過什麼。可我和他不一樣啊。”阿蓴笑道,“我喜歡炫耀自己的所得,我也喜歡踩著臺階往上爬為什麼不呢?也許到明天,眼睛一睜開,我又回到街頭那個角落裡了。”
他這話,說得有點出格了。阿蓴說這些話的時候,那雙黑眼睛溼潤潤的,像是有不安的魚兒遊動的深潭。
這讓阮沅覺得,他有點不像平日的阿蓴了。
泉子這師兄弟四個,都是眉清目秀、風姿如玉的人,卻各有各的特色。
泉子是世家公子範兒,神氣高朗,軒然霞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