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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被照亮的碩大的方形腦殼如同博物館裡的特大型雕塑。

姚明難以入眠。

這位NBA選秀狀元身高7英尺5英寸,體重296磅,飛行於距太平洋麵32,000英尺的上空,他正處於兩個矛盾世界的半途中。這位二十二歲的球員在看完他的第二部空中電影后拿掉了頭靠——這次是休·格蘭特的《單親插班生》(About a Boy)扣動了他的心絃——看了一眼鄰座的父親。姚志源,這位身高6英尺10英寸的前籃球運動員,脾氣平和,目前在上海港口做行政工作,他自飛機六小時前起飛之後就一直無憂無慮地酣睡,讓人羨慕不已。他還在熟睡,蓬亂的黑髮狀如剛睡醒時的模樣。姚明微微皺眉,翻找著他面前的椅背置物袋。他拿出安全說明卡——對抗失眠症的最後一招——看著757的簡圖,注視著安全帶、緊急出口和充氣滑梯的示意圖。

急於尋找新的消遣,姚明開始在他的伸縮式監視器上瀏覽電影片道。當飛行實況躍入熒屏時他停了下來。飛行速度:591英里/小時。行程:3368英里。抵達(舊金山)時間:2002年10月22日3點20分——距姚明與他父親今早從上海啟程的時間還有不平常的五小時,這是因為向東飛行跨越了國際日期變更線。

姚明雙眼盯著螢幕,思忖著這令人迷惘的事實。在過去的十四年裡,身材瘦長卻動作笨拙的他自八歲起開始球員生活,上氣不接下氣地進行第一次籃球訓練以來,他生活中幾乎每一分鐘都是在被嚴格控制、管制和監視下度過的,能得到放鬆的時間,差不多隻有這額外的一天,卻是奔波於東西方國家、穿梭於過去與未來。

姚明真正的旅程——從中國體育備受束縛的現實到NBA的嘻哈世界——無法用英里、小時或者地球軌道測量。怎麼可能用數量表示兩個強大民族之間的差別呢?她們擁有迥然不同的歷史、文化和思想。消除差別與其說需要越洋旅行,不如跨越兩者信仰和想像的鴻溝。確切來說,姚明不是第一個嘗試跨越這道鴻溝的球員,在他之前還有一人——一個英雄,對手,朋友——但他迷失了方向。姚明目前的重擔是獲得成功,不是為了自己和家人,而是為地球上土地遼闊、歷史厚重的祖國爭得榮譽。如此重任,對任何人來講,都難以忖度。對於一個剛剛成年的年輕人來說,它讓這意想不到的一點點額外時間看上去像是一場災禍。

三維展示突然出現在螢幕上。平面圖上的小型飛機靜靜地陷入鐵青色的海洋中。電視螢幕上的一小抹綠色——那片樂土最不加掩飾的示意——似乎如往日的時光般遙遠。這將成為姚明生活中最漫長的日子。

按理說,在中國以“小巨人”著稱的孩子能夠坐上這趟班機應該開心得意,因為他即將飛往他一直夢想但又害怕永遠無法觸及的國度,因為他許久以來都無法實現的與世界一流高手交流的願望,如今即將變為現實。但此刻,他的臉上卻寫滿了迷惘和不安。

飛翔於32,000英尺的高空,姚明終於自由了。這是他生命中第一次以普通公民的身份出國。隨行的只有他的父親。他的一隊陌生的新任管理者——圓滑的NBA經紀人,好萊塢的營銷經理人,大學教授,圓胖的美籍華裔神童——正在地球的另一端等待著他。如今他正浮游於東西方兩個世界之間的上空,體味著有所期待的美妙時刻。這時的世界潛力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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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2)

幾天前,姚明還全天候住在一間與中國國家隊隊友合住的宿舍內。對這位中國巨星的最大讓步是一張加長的單人床。自八歲起,他就與其他吸收進中國體育系統的人一樣,自己洗襪子和隊服。姚明的交通工具是輛腳踏車,如果有需要,他還會擠進小型計程車的後座。他得在昏暗、寒冷的體育館內忍受每天八小時的單調瘋狂的訓練。

受規章條例約束的中國體育運動體系和肆無忌憚的NBA生活方式之間的隔閡是大得不能再大了。像其他NBA運動員一樣,姚明的新家價值五十萬美元,位於休斯敦的綜合住宅小區,那裡看上去像是完全來自於真人秀節目,由經紀人以姚明的名義購買的;姚明的母親,已先他幾天抵達,她在那裡為他的抵達緊張地準備著。設計師們很快會送來一架架的衣服,包括一排休閒裝。一旦姚明在什麼時候學會了開車,他會決定要一樣大多數美國人都擁有的東西:汽車。他應該選一部裝備齊全的豐田領航員,還是就買在投到家裡的目錄上看到的價值八萬美元的定製賓士加長版——黑色的,好不好?單單一輛賓士車的價格就是姚明去年在中國年收入的兩倍。讓姚明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