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彆扭扭的,心裡也就罵自己:什麼東西!還要給自己的仇人提東西。不舒服歸不舒服,但張樹還得嚥下這口氣,賠著笑臉上人家的門。
村長叫張力,是張高的親哥哥。按輩分,張樹應該叫他伯伯。今年也是一大把年紀了,和父親差不多吧。張樹進門時,村長正在大聲訓斥張高什麼,雖說是自己的弟弟,可那口氣與訓自己的孫子沒兩樣。見張樹來了,忙丟下張高,說:哦,樹來了。
張樹紅著臉說:力伯,這次回家也沒啥給你帶的,給你買了一點菸酒……
你看你這娃,花這錢做啥子……哦,不過,你娃大學畢業了,當官了,掙大錢了。
哪兒呀,也沒…沒多少,一個月也就四五千塊錢,張樹既是謙虛也是得意地說。其實,他的工資一個月不過兩千來塊錢,他是故意這麼說的,就是想讓村裡這些人看看,備受他們欺負的張聾子家,不應該是劉三家,出了他張樹這麼個有用的人。
這麼多啊,比縣長都多得海了去了,咱縣李縣長,也才一千來塊呢,你娃當的啥官啊,拿這多的錢?你老子說你大學一畢業當的是管縣長的官?
也不是什麼官,就是個記者。張樹看見村長驚訝的樣子,心裡在暗自好笑:果然見識短,不知道記者是個什麼東西。他知道自己的父親拿自己的工作在村子裡瞎吹牛,嚇唬人。
哎,樹,你說這記者到底是個啥級別的官?聽說你回來,縣長都要見你?我看記者的級別不低,你不看那中央臺的記者走到那兒,縣長市長想見還不一定見得到。還有那省長省委書記出門都帶著記者呢。
那是中央臺的記者啊,我們比不上人家。伯,你說的是“焦點訪談“的記者。跟著領導走的,要麼是大牌記者,要麼是時政記者,我不是,我只是省報的文娛記者。張樹謙虛的說。
村長“哦”了一聲,也不知聽懂了沒有,但看著是什麼都懂的意思。看著張力恍然大悟的樣子,張樹的心裡覺得好笑:也就村長的素質吧。但他又不得不面對這樣的人,賠著笑臉,把不盡的屈辱隱藏在內心的深處。
這天,村長張力留張樹在家吃了飯,飯間還喝了酒。飯菜還是挺豐盛的,酒是村子裡家家戶戶都會燒的苞谷酒,張樹不喜歡,但還是喝了三盅,喝得臉紅脖子粗。
這次與村長的會面,怎麼說呢?至少在張樹看來是很成功的。張樹完成了父親交待的任務,也達到了自己的目的:讓全村的人看看,我張樹是個人物了,是個村長都看得起的人物了。村長呢?張樹就不好去想村長的心理了。但就張樹感覺,他張力張村長的感覺應該還是不錯的。這從飯後,他送張樹到很遠的地方,拉著張樹的手搖著不停就能看出來了。不,也許從來留張樹在家吃飯就能看出來了。村長留吃飯啊,那是多高的榮譽?!
其實最高興的是父親。見兒子紅著臉哈著一嘴的酒氣回來了,他不僅沒有責怪,還親自去倒了一杯茶,遞到兒子的手上,還關切的說:喝一點茶,茶能解酒。這讓張樹很詫異。知父莫若子,張樹太瞭解自己的老子了。在自己的家人面前,他何曾這樣過?張樹拿著茶水,和著酒氣一口氣喝下去了。雖然就他的知識而言,他知道茶水是絕對不會解酒的。他之所以喝下去,他知道那是父親的心意。
樹啊,你喝不了酒就別逞能啊,母親在旁邊心疼的說。
去去去,女人家的曉得啥子?父親見母親在旁邊說話就顯得不耐煩。說完父親,他回頭和張樹說話:在村長家喝的?父親後來和張樹說話,從不叫張樹的名字。
張樹點了點頭。
和村長喝的?
張樹心裡說:這不是廢話嗎?但他還是“嗯”了一聲。
就你一個人?沒有陪客?
有,就那個張高陪的。張樹見父親聽到了張高的名字,臉上的笑容有一瞬間沒有了,但隨即又恢復了。
村長送你出門了?
是啊,送了很遠的。
村長拉著你的手不放?
嗯。
好多人都看到了?
是啊。爸,你不是都知道了啊,還問?張樹有點不耐煩的說。
哥啊,爸這是高興呢。,張花張草從外面回來,兩個人齊聲說。
為啥?張樹明知故問。
為啥?你也不看看村長單獨請過村子裡誰吃過飯?能在村長家吃飯的人不是領導就是有身份的人,村長請你吃飯,那就說明看得起你,看得起你,就是看得起咱爸,看得起咱爸,就是看得起咱家,看得起咱家,那咱家就不會受村子裡人的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