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輕腳步來到殿前,太監頭子睜開雙眼,有氣無力地看了這些南蠻子一眼,一抖手上拂塵,用公鴨嗓子喊道:“南慶使臣到!”
太監的聲音並不響亮,而他身後那兩扇木門卻緩緩地應聲而開,向來客們展露出了這片大陸北方權力中心的真正面目。
……
大齊皇宮正殿極為寬宏,內部的空間極大,上方的垂簷之間全數是昂貴至極的玻璃所作,所以天光毫無遮掩地透入殿中,將宮殿常有的陰森味道全數吹散,一片清明涼爽。
宮殿的兩方是不知道什麼材質做成的圓柱,以為支撐。圓柱上方漆著黑色,有金紋為飾,每條柱上都有蟠龍入雲之圖,看上去精美無儔。
圓柱之後是層層紗縵,後方隱有人影微晃,不知道是宮女還是太監。
入得殿來,最先映入範閒眼簾,讓他記憶深刻的,便是門前那條長長的直道,直道兩側竟然是兩池清水!
使團在太監的帶領下,緩緩沿著直道有行。初次進入這個宮殿的慶國官員,此時與範閒一樣,心裡都難免震驚——腳下的直道竟是青玉造就!上面鋪著華美的毯子,腳掌落在上面的感覺、音常溫柔。
而直道兩旁的清水更是讓眾人意想不到,這樣大的一座宮殿裡,竟然還修了兩道水池!池水請湛無比,水中猶有金色魚兒自在遊動,若眼力夠尖,像範閒這樣,還能看清水池最深處,有一黑一白兩條大魚、正雍容華貴地輕擺雙尾,伏於白沙之上。
副使林靜看著眼並這幕,不禁在心中嘆道:“這樣奢華的宮殿,足以看出北齊繼承當年第一大國北魏的家產後,究竟擁有怎樣的國力財力,只可惜也正是由於皇室奢華,才養就了北齊的靡靡之風,軟弱之氣,才會連年敗於本國之手。”
長道之後,便是北齊眾臣朝班所在,身後水波輕泛,殿上無由清風漸起,地上當是檀木板鋪就,一片莊嚴肅穆。
正前方高高在上,乃是龍椅,北齊天子此時正煞有興趣地看著漸行漸近的異國使臣。
使臣跪於地扳之上,以臣子之禮拜過敵國皇帝,口稱萬歲。
“平身吧。”北帝皇帝微微一笑,似乎能夠讓南慶的臣子拜伏在自己腳下,確實是件很舒服的事情。
範閒暗吐了一口氣,站了起來。卻發現一雙目光正投在自己臉上,他有些訝異,回目望去,卻發現龍椅之上那位年輕皇帝正用一種有些暖昧的眼光看著自己。
這位北齊的年輕皇帝親政不過兩年,今年應該才十七歲,和自己同齡,文學方面的老師是莊墨韓的二兒子,武道方面的老師是苦荷國師的大徒弟,結果弄到現在文不成,武也不咋滴。此人不好女色,與慶國那位皇帝陛下有些相似,有些貪玩,對於太后是又敬又懼又怒,對於群臣多賞少罰。
嘿,這位年輕皇帝好像還相信愛情這種東西。
這是範閒看見那張略有些稚嫩的天子面容時,心裡第一時間浮現出來的諸多資訊。但他馬上知道自己失禮了,當一國之主望著自己時,自己身為臣子,斷沒有與對方對望的道理。
於是他趕緊微微低頭,沉默地站到一邊,心裡卻疑惑著先前所見到的那雙暖昧眼光。
身邊林靜鏗鏘有力的聲音響了起來,身為副使的他,在範正使極其懶惰的情況下,不情願地一肩擔起了所有繁複的禮節與公務——此時他念的,正是慶國皇帝陛下親擬的國書。
範閒在一旁隨意聽著,知道不過是些光冕堂皇的話語,兩國情誼永固,世代兄弟,這些謊言連澹州賣豆腐的冬兒都騙不倒,卻偏偏還要鄭重其事地念出來。
果然,那位齊國年輕的皇帝陛下,正在不停地微微頷首,表示對南方那位同行的贊同。
範閒在心裡嘲笑,臉上卻是恭謹自持的微笑著,似乎已經陶醉於兩國間的友好氣氛之中。緊接著,北齊的禮部官員又出列,依例一通咿咿呀呀的美文出口,這事兒算是有了個初步的結果。
但範閒依然感覺很不舒服,因為這個時候他發現,除了那位年輕皇帝陛下之外,又多了很多雙目光望著自己,就算他再如何心神穩定,也開始納悶起來。
其實納悶的倒是北齊群臣,大家都知道此次南朝來使,正使是那位一代詩仙範閒,所以大家都很感興趣。能夠讓本國一代大家莊墨韓鬱郁返國的年輕風流人物究竟是什麼模樣,今日殿上,這位範閒卻始終金口不開,連頌讀國書這等大事,也全部交給副使去做。
群臣不免對這位容貌清俊無比的年輕名人更加感興趣起來。
第四卷北海霧第五十五章與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