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靠在床頭,看著蘇十月抱著孩子在房間來回地走動,嘴
裡反反覆覆地念著那幾句話。可不知道為什麼,平常很快就安靜下來的小東西這回不僅不停息,反而越哭越厲害。
顧城心頭一緊,小東西該不會是生病了吧?他頓時歇了那些心思,急忙跳下床。“小東西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不知道。平常她不這樣的,怎麼辦?”
“馬上去醫院。”顧城套上衣服,一把將蘇思念接過來。“你換了衣服就跟上,我先抱她下樓。”
蘇十月嚇壞了,哪裡還有別的意見。自己找了一套衣服穿上,急匆匆地追了出去。
車子一路呼嘯著到了天心兒童醫院。醫生護士早已經在門口那等待著了,人一到,馬上有條不紊地開始檢查治療。
“孩子有些積食,沒什麼大問題。”醫生擦了擦額頭上的虛汗,暗鬆一口氣。
蘇十月一聽,兩腿一軟,整個人靠在了顧城的身上。
顧城把她扶到椅子那坐下來。
護士是個有眼色的,馬上端來了一杯溫開水。
蘇十月接過來,小口小口地喝,不一會兒就把一杯水給喝完了。
顧城拿過那隻空杯子,小聲問道:“還要不要?”
蘇十月搖搖頭,腦袋重新靠在他肩頭上。“可把我嚇壞了,我到現在都是虛軟的。”
“沒事兒了。”顧城看了看她身上的打扮,不忍心提醒她。慌亂中,她穿了一條運動褲,上面搭配襯衫,腳上蹬的又是一雙小皮鞋。這簡直是神一樣的打扮。不過,母親最是緊張孩子,有點風吹草動都要急瘋了,她還能記得穿衣服就不錯了。
蘇十月輕輕地應了一聲。小傢伙不哭了,她的心情就好多了。做母親的,最聽不得孩子哭泣。明知道她只是撒嬌而已,卻也還是不忍心,何況她是真的不舒服。
經過治療之後,小傢伙的情況不嚴重,兩個人就抱著孩子回去了。
這麼一折騰,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三點了。
蘇思念把大人們折騰得人仰馬翻,自己倒呼呼大睡,跟個沒事兒的人似的。
蘇十月掐了掐她的腮幫子,罵了一句:“小壞蛋,嚇死媽媽了。”
兩個人都已經疲憊不堪了。蘇十月簡直是沾到床就要迷糊了。
顧城卻睡不著。他又想起了自己的母親,想起那些斑駁的刀痕。心情莫名的煩躁和疼痛,他忍不住下了床,走到窗前去抽菸。
蘇十月快要失去意識的時候,突然一個激靈醒過來。轉頭一看,顧城已經不在身邊了。她馬上坐起來,眼睛適應了黑暗,所以能看到窗前的身影。
愣了一會兒,蘇十月起床,赤腳走到他身邊去。“怎麼了,睡不著嗎?”
“沒事兒。”顧城伸手摸了摸她的臉。掌心裡細膩的觸感,灼熱的溫度,都顯得那麼美好。“不用管我,你去睡吧。”
蘇十月哪裡肯,移動身子到他懷裡,抱住他的腰。“你怎麼了?是不是有心事?”
“沒有。”
“你騙人。”
顧城沉默。過了一會兒,他才低聲說:“我想起我媽媽了。”
他突然收緊了手臂,緊緊地將她扣在懷裡,生怕她會跑了似的。
蘇十月愣了一下,繼而心疼地更加抱緊他的腰。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她本來就不擅長安慰人,何況喪母之痛如此噬魂銷骨,一般的安慰也沒有意義。
“我媽認識顧日冕的時候,還是個單純的小姑娘。因為單純無防備,也因為青春的衝動,她很快就墮入了顧日冕的情網裡。懷孕後才發現,顧日冕是個有婦之夫。她雖然年輕,性子卻很倔強,也不將懷孕的事情告訴顧日冕,自己跑了。
我是個早產兒,體弱多病。每次我生病,她就發了瘋似的把我抱到醫院,整夜整夜地抱著我,不敢放手。可她一個人不分日夜地照顧孩子真的太累了,站著都能睡著。她怕自己會睡著,就準備了一把小刀。每當神智要迷糊的時候,她就在自己的腿上割一下,讓疼痛來幫她保持清醒…。。”
顧城狠狠地閉上眼睛,卻阻擋不住那觸目驚心的畫面。那多麼的斑駁痕跡,那是他成長的記憶,是他帶給母親的心驚膽戰和煎熬。
蘇十月聽得目瞪口呆,對那個從沒真正見過面的婆婆更是佩服且心疼。可逝者已矣,她什麼也不能做。她能做的是抱緊面前這個男人,告訴他,我在這裡!
“都過去了,不要想。顧城,別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