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力的家族中都是這樣遵循著這個古老的制度,繼承人早早地就要開始學習輔佐在靈媒身邊,管理大大小小的事物。一般來說大部分家族的產業會由他們管理而不是靈媒。
靈媒是處在靈能者頂端的存在,他們一旦出生這位置就是不可動搖的,然而繼承者卻不一定總是同一個人。
晶是第二十四代。這無關他與崇德的血緣,而是因為他配。
從見到他的9歲直到他14歲離開。
我一直是那麼認為的。
千代晶——這名字像是在說某種存在了久遠的美麗寶石,而他本人也如這名字一般,微光,泛涼。
我記得他的母親,晶是跟隨他的母親來的,至於來到千代家之前的那九年他們都在哪裡,為什麼不和本家住在一起,我無從知曉。
晶是個沒有語言可以形容的奇特的人,不和任何人相似。
深不見底的瞳仁似笑非笑,涼如秋夜千年的寒潭沒有一顆星。
那時千代本家的人都在竭力避免自己的孩子和晶接觸,每當在迴廊裡遇到,在花園裡遇到,或是在聚會的大廳裡遇到,長輩們也總是朝他露出或鄙夷或輕蔑的目光來。他們在背地裡指指點點,交頭接耳,捕風捉影,切切查查地匿笑。
而晶只是有意無意地,對這一切視而不見。
除了自己一個人之外,他幾乎只和父母待在一起。——也許是那時我還太小吧,不怎麼能理解家人對他們一家的奇怪態度。只是時間一長,便慢慢發現,崇德帶著晶出現的時候,大家的表情是肅穆莊重的,絲毫沒有顯出任何的不滿;而當晶的母親帶著他出現的時候,氣氛就明顯變質了。
空氣中漫溢了惡毒和齷齪的念頭,我心裡一潭敏感之極的弱水,漣漪微泛。
稍長大一點,我隱約明白原委。
晶的母親,舊姓藤堂。
不,其實來到我們家之後,她仍舊姓藤堂。
——她和晶的父親,根本就沒有結婚。
對此晶是怎樣想的,沒有人知道。
他幾乎不說話,很安靜,然而很烈性。——也許時常看到他擺出弱者的姿態,但膽敢對他無禮的人都會很快了解到輕侮強者的後果是多麼嚴重。
不知出於何種原因,晶對族中人的壓制效應是異常明顯的:在他心情極度不好的時候,整個家族上下甚至遠在他地的族人都全部要做噩夢不能停;只要他願意,甚至能夠在不經過任何允許的情況下隨便出入族中的任意一個人創造出來的場。
靈能者的家族中血緣的相通是會互相制約和影響的,這也就是為什麼族中的“靈媒”能夠以一人之力凌駕在整個家族之上。
出現這種程度的壓制,難道說這個擁有一半藤堂家血統的孩子會是靈媒——
這並不是沒有可能,首先上一代的靈媒在晶出生前已經過世,再者晶的父親是族中直系的血親;因此,在這種具備了“靈媒”出生的情況下,當所有人發現晶要比千代後代中的同輩強大許多的時候,立刻顯出了嫌惡的神色。
千代家的人怎麼能讓半個藤堂捏在手裡?
畢竟還是敬畏著繼承者的,所以雖然我能夠感覺到,但家裡人誰也沒有說。
晶的母親身體不好,但崇德伯父很愛她,一直盡力地在這個大家族的壓力和非難中把他們母子庇佑在羽翼之下。
只有這幾年,家裡人勉強維持了相安無事的表面。
崇德叔叔作為父親,盡責地教給晶很多東西,——美好的才能,和恐怕不太美好的才能。
他對晶說,用最堅強的方式生活下去,隨時表現得像一個弱者,但隨時都要保證你是所有人中最強的一個。
他對晶說,不要被甜言蜜語迷惑,不要渴望絕對得不到的東西,不要愛上任何人。
他對晶說,不該看的時候不看,不該聽的時候不聽,不該拿的東西不拿,不該說的言語不說。
他對晶說,這世界上大多數的人都是一樣髒的,只有你是不一樣的,你要記住。
他對晶說,你——是一個靈媒。
你要記住。
你——
是一個靈媒。
這是我在崇德叔叔的夢中搜尋到的記憶,之中一切都很模糊,只有晶的臉是清晰的。
我想崇德叔叔一直都是這樣愛著他的太太和孩子吧,即使那是一個來自對立的家族的女人,名不正言不順地,為他生下的這樣一個註定給他招徠麻煩的男孩。
我——只能干預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