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些什麼事,說
過些什麼話,聽說拴柱的父親年青時是個土匪,他的母親就是他土匪父親在一個夜裡從人家
搶來的,還聽說,幾天後,他母親孃家人找來了,誰知他母親一反常態說不回家,把她個娘
家人給氣死了,從此和她斷絕了關係,年青時的他們多麼鮮活啊,他們倆是去年一前一後進
入這塊土地的,老著的他父親又髒又聾,整天咳咳吧吧的,他母親好瘦,弓著背,一雙小腳
走起路來東倒西歪,象是就要倒下來似的,聽說從前的女人都是小腳 ,從前的男人都養著
長辮子,更從前的女人都是赤腳打巴掌,更從前的男人都赤胸露背,幾千年前,幾萬年前呢?
據說那時候人還不叫人,叫猿,人是爬到這個世間來的啊,迷朦、廣袤的土地上,一群渾身
長著長毛的人狀物在蹣跚爬行。一汪的酸楚在肌體裡漣漪,眼睛溼溼的。
它們經過了多少個日日夜夜的奔波,才象了個人樣的活法啊,現在又將向何處奔呢,
屋也有了,飯也有了,人的昌盛期大概也就如此了吧,真是沒有意思啊,別人也想過這種沒
有意思的自身嗎?它們當初為什麼要向人的方向奔呢,不奔向鳥,不奔向魚,多快活啊,欲
怎樣,就怎樣,沒有思想,沒有羞恥,噢,它們是四肢的,它們只有成為人。垂下了頭,又
仰起頭,又垂下。人要到何時才能了結,千年,萬年,億年,大概永無止息了,渺茫、灰暗
的蒼穹下,人頭攢攢,摩肩接踵。抬起頭,兩手鬆開,我算什麼呢,眨眼一瞬間,誰知道我,
我知道我嗎。一浪浪的熱流在胸口迴旋,該怎樣,就讓它怎樣,我該是怎樣呢,田埂,土牆,
鍋臺,燈影,麻叔,來福,小三子,小四子,小五子………徘徊著,徘徊著,“噢………”西門玉陰
靡蜷蜷,脩脩杳逝。一連好些天裡,西門玉差不多一到晚上天一黑時,他都要來這墳地裡搜
索、幽娜一陣,等到半夜回屋上床時,心裡總是空蕩蕩或緊縮縮的,第二日起來也總是荒荒
的遼遼的。他時常想制止,但一當那沉鬱的黑幕羅天而蓋時,他又身不由已地直直地去了。
後來鄰村裡死了一個老頭子,新墳上插著些些東倒西歪的紙花粘湊的花圈,又不時地飄飛著
從花圈上脫落下來的白紙紙,西門玉一陣兒寒慄,這才跳出故人堆,躲進了屋裡,在屋裡卻
也是動的少想的多,也總是痴痴的,呆呆的,日子就這麼一天一天地往前過著。
四人幫,他們成了四人幫,要打倒他們,他們也是真真假假啊,說是他們幹了許多
壞事,現在已逮捕入獄,馬上就要搶斃了,聽說江青在一次酒醉後向人說過,她是毛澤東的
第三個夫人,毛澤東是她的第四個丈夫,他們還有這麼多的秘密生活,人人都是前一套後一
套啊,後一套裡還有後一套嗎,心底裡的一套又是什麼樣的一套呢,算機關,設陷井,布恩
惠………“西門玉,靜坐著啊,你真有坐功。”西門玉一驚,一望是劉偉明進屋裡來了,忙站起
來,笑著讓坐,又是遞煙。
劉偉明半靠在床上,兩腳晃動著,嘴裡吐著煙,眼睛睃著西門玉,笑說,“在想什麼
呢?”“我在想四人幫,真是叫人不敢相信。”劉偉明尖下巴的長條臉一翹,說,“想他們幹
嗎,四人幫五人幫,我們這一幫還是我們這一幫,沒事想想我們是正經,我來就是告訴你這
件事,“王盛英要結婚………”“王盛英要結婚?”
“你打這麼大驚幹嗎,莫非你和她也有那麼一層,捨不得呀,嘿嘿,………說著玩的,我
早就給她算過命了,她肯定是要在這兒結婚的,你不見她那副相,見了男人饞貓子似的,我
跟你說,可不要跟別人說,她已刮過好幾胎了,真的,她早已不是什麼大姑娘了,誰娶了她
真是做定了王八,不過他就是做王八也划得來,你說他是誰,他就是我們村的,黑不溜秋的,
難看死了,我真不明白她看上了他什麼。” 西門玉啞然地聽著,心裡說不出的一股難受味,
“她真想留在這兒幹一輩子了?”
“是啊,想到這一點,我也有點難過,其實那丫頭也不是個好東西,你找人就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