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孃哥哥及這個家的大致情況有了進一步的瞭解。誠然,她一度有過埋怨,旁人穿越要麼公主閨秀,要麼貴妃皇后,再不濟也是個小家碧玉家境殷實,為何偏偏輪到自己,就成了破落農家的么女,保不齊吃穿都成問題,更別提風流倜儻的白馬王子。罷了,罷了,童話裡都是騙人的。
太陽撕裂最後一層雲彩衝上天際,從紅變白,直至東南偏南的方向,空氣中多了透明如粥的熱度,從忙碌者身上擠出豆大的汗珠來。
“一桌八個人,總共十桌,院子太小擺不下,有三桌在衚衕裡……托盤手上菜的時候別落下了。”
“大嫂弟妹們,菜摘好洗好,分類放籮筐裡,別弄混了!吃奶的勁兒都掏出來啊!”“咦,咦,聽出來了,敢情你們這幫大男人天天也還在吃自家婆娘的奶!趕明兒我得去問問嫂子,看你們是不是和娃子搶著吃……”
“國忠家四口,五文”、“毛蛋家三口,二文”
……
“咚”一聲銅鑼響,嘈雜的聲音瞬間靜下來。宴席司儀江子林隆重登場,這江子林不是旁人,正是江家老二江東山的三兒子,自幼喜歡模仿司儀先生,後來乾脆跟著同村的老司儀當了學徒,再後來老司儀蹬腿兒撒手人寰,他便出了師,漸漸成為村裡炙手可熱的人物之一。
江子林外號毛驢,無他,脾氣犟的跟毛驢有的一拼。只見他扔了銅鑼,雙手執紅布,活生生一西班牙鬥牛士,像模像樣地甩了兩甩,中氣十足喊道:“東西南北來的客,咱老江家喜得千金,過了滿月關,大擺酒宴,給老地爺老天爺還願,請大傢伙來做個見證,來者是客,甭把自己當外人,該吃吃,該喝喝,該耍耍,咱家若是招待不周,還望大人大量別見怪。老師傅,上菜!”
一聲令下,托盤手們從魚貫而出,上菜上酒,熱鬧的緊。
孔老夫子在齊國聽到《韶》樂,三月不知肉味,倒不是吃不到肉,而是吃不出肉的味道。相較之下,清貧的農家人才是真正的三月不知肉味,不單吃不到肉,連肉的味道都很少聞到。今日江家酒宴,雞鴨魚肉,樣樣齊全,賺取了面子之餘,無疑也造福了牙神。
飯菜香氣瀰漫,屋裡的江雨晴口水潺潺,吃是自然吃不到,也就是饞下嘴,令她想不到的是,這偌大的宴席竟然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千金出戶!”江子林一聲銅鑼一聲喊。
江子愚和董氏連忙進屋,把正在被窩裡打滾的江雨晴抱起來,回到院子裡。江子林從旁邊的桌子上,捏起一個小酒杯,順手倒了一滿杯,遞過來。董氏連忙用肩膀微微撞了撞江子愚,說道:“挨挨嘴唇就行,別辣著了。”
江雨晴看著酒杯離嘴唇越來越近,剛開始滿是懼意,兩隻小粉拳揮啊揮,兩隻小短腿蹬啊蹬,畢竟才出生三十天的女娃子,這就開始練酒量了?直到酒杯碰到嘴唇,反倒一下子想開了,就像是危險真正來臨時候,封印驟然解除。姐們兒當初紅酒白酒下肚,半斤灌不醉,一點點度數極低的農家臘酒實在和涼水無甚差別,喝!
於是才有這麼一出令人忍俊不禁的場景:酒杯捱了女兒的嘴唇,該表的意思已經到了,當即拿掉,禮節也算走了。誰知,不等他拿走,江雨晴“吱溜”一下把酒給吸乾淨了。董氏和江子愚大眼瞪小眼,倆人都愣住了。一旁的江子林哈哈大笑,大聲說了出來,滿院子裡鬨堂大笑,紛紛翹起大拇指,誇讚這閨女長大後酒量必然極好。
董氏覺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反應過來後,照著江子愚的胳膊上,使勁兒掐了一把,怨道:“不是叫你挨挨就好麼,咋把一杯都灌下去了。”說完,連忙輕輕扒開江雨晴的嘴巴,往裡瞅瞅,嘴裡唸叨著,“我滴個乖乖,辣著沒有?”
同樣都是江家族人,江子愚和江子明所在的江俊山一脈,無論長幼,沾酒臉紅;以江子林和江子豐所在的江東山一脈,酒量極大,不會臉紅,反倒是越喝越白。
終究只是嬰兒,加上基因遺傳,一口小酒下肚,江雨晴很快就紅的像一隻剛剛出鍋的小龍蝦,看東西也模模糊糊有重影,腦袋沉甸甸的如墜了鐵餅。在昏昏欲睡之際,她還不忘自嘲一番,剛剛出生就喝成這幅慫樣,以後要成酒鬼的節奏啊。此外,這農家的臘酒味道實在不咋樣,顏色渾濁,味道怪異,酒精度並不高,撐死也就啤酒的度數了,可為何就暈菜了呢,難道是傳說中的酒不醉人人自醉?
Duang~頭往旁邊一歪,江雨晴醉死過去,紅彤彤的臉蛋上還掛著笑意。
人人都知道,小孩子不能沾酒,更別提嬰兒。農家之所以定這麼個規矩,也不過是走走過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