腕間的刀卻猶自意猶未盡,蠢蠢欲動。
洛逸人驚魂未定,見鬼般望著血泊中抬起頭的洛雲泥,有一種退後躲避的衝動被他強自壓住。
雲泥看了他一眼,轉而無力地伏在地上。
或許,剛才那殷紅的色彩只是這丫頭吐血被刀鋒揚起所致。鳳凰浴血,在墨絕千百年間,只不過是個傳說。
洛逸人安定心神,心思複雜地望著血泊中的雲兒,殺機萌動,轉瞬而逝。
他突而落寞。落寞像是劇毒的蛇,咬住他的心臟,纏住。
日已西斜,洛逸人望著漸弱的日光,突然負手嘆了口氣。
雲泥強自抬頭看他一眼。他很陌生,很遙遠。
他沒有回頭,但是雲泥知道他在笑,很譏誚,一種自暴自棄的味道。他在笑,話音變得輕飄飄,“雲兒還看我幹什麼。是不是要我求你,饒了我?”
雲泥張嘴想喚哥哥,可是發不出聲音,洛逸人戲謔道,“那算我求你,饒了你自己,行嗎?”
雲泥忽而落下淚來。她吃力地起身,卸下鳳凰刀,放於心髒下。
鋒利的刀尖抵住她的心,猶自感知她的心跳。
只需她用力撲下去。其實她已然沒有力氣支撐自己。
洛逸人轉身,半眯了眼,逼問道,“你真要為他死,是嗎?”
“雲兒住手。”
清晰的踏入階梯的聲音,雲泥猛回頭,看著走上閣樓的兩個人。竟然是沈尋月和名成皙。
洛逸人悚然戰慄。其實剛才沈尋月和名成皙殺出一條血路走上來,外面鬧出不小的動靜,只是閣樓裡的人一個拼命一個震驚,都不曾察覺。
沈尋月和名成皙來了!名成皙神威猶在,而沈尋月行動自如,何曾有半點殘疾!
響徹天地的,屬於四大家的歡呼。伴隨這如潮的歡呼,疲憊已極敗跡已露的四大家,突然像被注入強勁的亢奮劑,一下子龍精虎猛。
沈尋月停止桃夭的色彩,名成皙吹落秦影的血。他們並肩站在摘星閣下,看著這被鮮血染紅的世界。
廝殺得如火如荼。墨絕在潰敗,閣樓上的雲兒正力竭撲倒在血泊。
名成皙一箭步衝上去,奪了刀,扔出窗外去。
雲泥在他懷裡軟軟地閉上眼。大師兄。我的大師兄,竟想不到我真的還能見到你。
可是對不起,我本來打扮得漂漂亮亮想讓你驚豔憐惜,不想還是半死不活,狼狽不已。
名成皙摟著雲泥,臉貼著她汗涔涔血糊糊有氣無力的頭。懷裡的人一點點滑下去。滑下去。
痛如狂,似乎心裂開,他心愛的雲兒,不可以就這樣離去。
雲兒,不可以死。
點中她的穴道,護住她的心脈,喂她以靈藥。雲兒,你不可以死。
大師兄會疼你,在以後的年年日日,用心疼你,疼你一輩子,下輩子。在你輪迴的世世代代疼你,永遠都疼你。
洛逸人看著悲愴的名成皙,有一個瞬間,他懷疑,名成皙懷裡的雲兒,真的死了。
她的麵灰白,她的手背在陽光裡,那淡青的血脈,竟然散發出冰冷死亡的氣息。
雲兒真的死了?有一個剎那他想衝上去搶在懷裡,可是,他沒資格。
他既不是她心中的兄長,也不是她的王,更不是,她為之死為之愛的那個人。
名成皙護住雲兒微弱的心脈,膽戰心驚地試探雲兒若有若無的呼吸。他微微顫抖,血紅著眼望洛逸人。
他把雲兒安置好,長身而立,對洛逸人道,“就算雲兒再有錯,也終歸是你妹妹,你就真忍心往死裡打!”
洛逸人盯著名成皙,冷哼道,“我就打死她,怎樣!”
名成皙不再爭論,沉默半晌,目光飄向窗外,輕聲道,“閣下想把仗打到什麼程度,才滿意。”
洛逸人道,“贏了我。”
名成皙道,“先休戰。我們之間,再定輸贏。”
洛逸人道,“你要真的牽掛芸芸眾生,就不會等到現在,才出來。”
名成皙道,“我現在才來,自是拜閣下所賜。”
洛逸人含笑盯著長身如玉的沈尋月。洛逸人身後是萬丈的陽光,他白皙的臉,過半的青眸,呈現出一種迫人的炫目的豔麗,宛若妖異。
在場的都是美男子,但總不如這個男人,如此美的姿儀。
他破顏而笑,皓齒紅唇,笑渦在他的唇角迴旋。他的眼神,深,亮,帶著透徹世事的嘲弄和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