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此時杏花正值盛開,胭脂萬點,豔態嬌姿,映著湖光,襯著垂柳,相互輝映,鮮明且意趣無窮。而且涼風帶水,最是消暑,館前的菜地更可消磨時光,很是合她的意。
杏花春館建築佈局比之圓明園其他各處隨意了許多,很有農村景象。當然了,就算是農村景象它也帶了皇家特色,矮屋蔬籬,紙窗木榻,那是跟九洲清晏比,跟普通的民居,它還是很寬敞,很有田園風味的。
杏花春館的主建築是五間青瓦白牆的屋子,後有抱廈,另有書齋、亭館、釣臺等帶有山莊園林意境的建築,雲珠自然是入住了正屋,明間留做廳堂,左面次間為寢室,梢間擱放行李物件,右邊次間為三胞胎的寢室,梢間同為擱放三胞胎的行李用具,其他隨侍人員住進後頭的抱廈。
皇帝住九州清宴殿的“天地一家春”,弘曆住“萬方安和”,永璜住清暉閣。其他嬪妃住到了牡丹臺。
牡丹臺殿閣以香楠為柱,覆二色琉璃瓦,煥若金碧。殿前遍植各色牡丹,綺麗如錦,殿後古松如列,青青成林,環以朵卉名葩。這裡的景色暮春婉娩,首夏清和,當年康熙、雍正、弘曆祖孫三人曾在這裡賞牡丹,被視為“太平盛世”的象徵。顧嬪幾個選了這裡居住也不是沒有幾分想法的。
弘曆處理完公務一般都會到杏花春館,永璜有時會跟他一起過來用晚膳,逗逗三胞胎,有時則獨處讀書,因三胞胎還小,他也顯了出來,雍正有時也會問一下他的功課,見他實在資質平平,只勝在性子敦實,便也撂開了手。如此,永璜倒覺得輕鬆不少。因著出生時辰不好,無論是他自己還是他額娘都早早就熄了爭鬥的心思,只願平平安安過日子。而且,做為嫡母,雲珠也確實對他不錯,三個弟妹更是可愛機靈,討他喜歡。
這日,弘曆下了早朝,想著沒什麼緊要的公務便回了杏花春館,想著偷得一日閒,帶雲珠好好逛逛這圓明園。
杏林花嬌,如片片雲朵,微風拂過,似雪飄散,特別是植於湖邊十幾年的老樹,姿態蒼勁,冠大垂枝,岸上花朵,水中芳影,各顯芳姿。令人不由想起王安石的北坡杏花詩,可不正是:“縱被春風吹作雪,絕勝南陌碾作塵”麼?
再一想,似乎又有什麼不對。哦,往年的杏花最多開到五月底,六月一到大半都會謝了開始結果,可自雲珠一住進這杏花春館,這杏花倒有了一副常開不敗的勁頭,這都六月中旬了,花還開得這麼繁麗。
杏花林裡,三胞胎在毯上爬來爬去,推著雲珠給他們做的皮球在玩兒,偶爾有花瓣吹落他們嫩嫩的臉上,他們便“啊啊”兩聲,仰著小腦袋,像在看花怎麼又吹到我臉上了?又或一手支地,一手探向空中,似要搶先抓住那花兒……抓到了,便興奮地往嘴裡塞……其他兩人看到,迅速地爬了過來,疊羅漢一樣,三個胖乎乎的穿著小短褂小短褲的雪娃娃,七扭八扭又親又趴地滾成一團兒……
他忍不住笑了起來,卻沒像往日般走過去加入他們。雲珠並不在那裡,他走向館屋,裡面只素問和一個二等宮女,“福晉呢?”
“在書齋呢。”素問回道。
他轉身欲去,忽又頓住,“日頭漸大了,讓嬤嬤們注意別讓小主子們曬著。”
“是。”素問又行了個禮。
雲珠自來到圓明園每兩日必給三胞胎畫一幅畫,有時只淡淡勾描,有時則淡墨渲染,有時重彩細繪,畫的都是他們玩樂時的各種可愛姿態。這兩天,她畫的正是杏花樹下他們滾球的可愛情形,姿態神色各異,像三隻可愛的貓兒。完成後,時間還充裕,便又練了會兒字。
他在書齋外,透過支窗,見她一身牙色素軟緞織金纏花旗袍,頭上梳著簡單的小兩把子頭,插著一支羊脂白玉雕花簪,氣質安然如月輝,淺淡如遠山,皓腕虛懸,揮動間像瓊英雪蕊綻放,纖蔥玉指中的青玉筆管卻像蝴蝶,翩翩起舞,環繞不去。
一時間,竟看呆了。
她忽有所覺,停筆朝他望來,忽然一笑,那淺淺的笑顏,恍惚中使他腦海不自禁地浮現起花瓣紛飛的杏林,一樹一樹灼豔而放的桃林,仙姿玉質優雅安然的白蘭……都難描難繪她的美,可不合了那句“淡極始知花更豔”?!或者該說是“濃妝淡抹總相宜”。
“今天怎麼這麼早過來?”
“偷得浮生半日閒。”回過神來,已身處書齋之內。他拿起她放在一旁的畫,眼中閃著喜愛之色,題筆寫道:“杏林春燕繞花深,品韻自有稚子爭,綻雪落花逐相嬉,不惱枝頭次第春。”
寫完,也拿出自己的印章蓋上,與她的並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