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如何能存僥倖。但心中有股不屈的氣焰反而燒了上來,恨道:“他是皇帝自然愛如何就如何了。”
恆親王氣極冷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以為你是誰?不過一個親王長子,是建了不世功勳了,還是有了救駕之功,竟妄想著皇上對你另眼相看,心存顧慮?!”
紅著眼喘了兩聲,弘升狼狽地轉過頭,“我沒這樣想!”
“你就是這樣想!你覺得自己了不起,覺得自己有著滿腹的才幹不得施展,你覺得跟著弘皙……他將來會封你為鐵帽子王!”
即便心裡真這麼覺得,可在父親嘲諷的眼光下,弘升突然覺得,自己的自高自大其實也只能騙騙自己。可是,當年聖祖爺在時,自己是他老人家親封的親王世子,現在呢,每個人都瞧不起自己,看自己的眼光像看笑話!他能理解弘皙的野心,真的,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特別是他們這些龍子龍孫,誰又輸了誰了?憑什麼有的人高高在上,有的人卻要沉下為泥?!
“不管我怎麼想,我沒有犯錯卻被降爵這是事實!”
“誰說你沒錯!你、弘昌、弘普,你們的罪名就是‘結黨’!皇上‘連坐’處置不對嗎?!”恆親王性子敦厚無爭卻不代表他沒心機手段,事實上能從聖祖末年奪嫡風波頂著親王帽子一路平安走來的人裡就沒一個簡單的,他恨鐵不成鋼地道:“不要把所有的宗親當成傻瓜,你應該慶幸端午群蜂襲擊的事沒造成太大的傷亡,否則,難平宗室憤怒!”
那天觀看龍舟競渡的孩子兩、三歲的不少,這樣的幼兒若是被幾隻赤尾蜂蟄上,即便能保住性命,只怕也要遭大罪。愛新覺羅家每年從不缺少夭折的孩子,而愛新覺羅家的男人最痛恨的也是朝子嗣下黑手。更何況,端午那天帝王嬪妃御臨福海,十來年難得一見的盛大龍舟賽區,多少宗室親王郡王和福晉也都去湊熱鬧……弘皙這是將所有人的性命都置之不顧了。
“這是他乾的?!”弘升有些吃驚,“他家的小十五不也是那天——”自己一妻三妾,大婚到現在也二十來年了,只得了三個兒子,前幾年次子一個急病夭折,嫡子如今才六歲,深感子嗣艱難單薄,對兒子面上威嚴實則心中痛愛,難以相信竟有人狠得下心拿兒子去做局中棄子。
“所以說他是心狠手辣,親人的性命從來不在他眼裡。”恆親王無視他一臉地震驚,淡淡地扯了扯嘴角,“這位侄子在當年二哥被廢后就迅速成長了不少,這些年也沒白過,越發地進益了。”
說著站了起來,“你阿瑪我也沒多久好活了,不介意早些分家,想過安生日子,就乖乖地不要再出門了,不然趁早打了包袱滾蛋,免得連累其他人。”
他這個兒子說白了確實有些才幹能力,可惜有些不識時務,總是做一些不合時宜的事,當初皇上初即帝位正需人鼎力支援時,自己因著額娘和九弟之故,避諱接觸太多政事,可這個長子卻為著這些面上的緣故,事事拿喬、敷衍,生生觸怒了處境本就艱難的皇上,雍正四年乾脆捋了他世子之位。這些年又跟弘皙摻和在一塊……
希望這次降爵解職能讓他清醒一點吧。
望著父親瘦削遠去背影,弘升狠力地將手往桌上一拍!頓坐到椅子上。他知道,這是父親最後一次跟他這樣說話了,往後他真不會再管自己。自己雖然佔了長子的名份,可自己底下弘晊弘昂弘晌弘曈幾個弟弟也並非蠢笨之人,父親不可能一直站在自己背後……自己早在雍正四年就清楚了不是嗎。
只是自己好不甘心吶……
曾經也是親王世子,卻因年少輕狂從雲端跌落不得翻身,難道自己帶給父親的再也沒有驕傲只有拖累了?
想到因側福晉瓜爾佳氏而失寵的母親,弘升拳緊了雙手,這麼多年支援著他的不甘的便是這份不服。憑什麼,憑什麼瓜爾佳氏和她的兒子就能得到父親的關愛,而他額娘卻長年守著清冷的院子過活,自己被掃地出門?!
有時候恨不得摧毀這所有的一切!
手撫著額,未來的路要怎麼走?就這麼認輸?他辦不到。真的跟著弘皙一條道走到底?真如父親所言,皇上對弘皙是提防已久,一直在忍耐……顯然,皇上的耐性告磬了。以皇上的手段,若是決意出手,他們是沒有僥倖可言的。難怪這兩年自己手中權柄越來越受節制,原來心中不好的預感是真的……
一直以來,他瞧不起早早就進了步軍營當差的弘晊,覺得他熬了十幾年也不過是個副統領,什麼領軍衛戍京城,不就是抓毛賊的巡捕嗎?那是沒本事的人才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