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我們一家人的是不是?你是這麼打算的,對吧?”
他聞言抬頭,眉毛挑了一下,看著我,片刻之後給我一個冷笑,重新低頭,不回答我。可我已經能確定,他是這樣打算的不假。沒錯。是的,沒錯!我在心裡吶喊。有的人會因為相愛而瞭解,可互相憎恨的兩個人,他們對彼此的瞭解也許更甚。他的心早就不知扭曲成什麼樣子了,旁人認為不可能的,可我知道,他卻會當成理所當然去做。
“那你為什麼不動手呢?我想你也不至於是發了善心吧,”我對他冷笑,沒有想哭,“你說我是不是該謝謝你手下留情,放了我和孩子生路。”
他還是沒有抬頭,沒有說話,沒有看我。一陣空虛和無力把我覆蓋,我心裡惱得想奔上前去抽他幾個嘴巴,可是我連動動腳趾頭的力氣都沒有。我看著他被剃成光的頭頂,沒有了頭髮的修飾,整個頭部現出它原有的形狀。我想起自己這輩子第一次遇見他時是個什麼樣的情形,我以為早已忘記,卻沒想到竟然歷歷在目。安靜了好久好久之後,我擦乾淨不知在發愣的什麼時候留下的淚水,對他說了——
“我不會救你的。”
不願意自救的人,無論別人再怎麼救他,他就算一時看著似乎是被救過來了,但其實還是難以維持良久的。就像醫生手術一樣,其實很多的時候真的是要依賴患者的求生意志,不要以為這是感覺不到的東西,就算是儀器上冷冰冰的數字曲線符號,它都能反映出你到底是不是有求生意志的。我想起他女兒當初寫在本子上的話,她小小的年紀就開始約束訓練自己對自己負責,要強的性子迫使她不敢去做那些會給旁人帶去麻煩的事。這在一定程度上給人感覺她是個只想到自己不為他人考慮的人,“我能給自己打算,就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大考慮了,別的,是你自己的事,恕我無能為力。”“你不要指望我能幫你,我這個人,自私,如果不是舉手之勞的,對不起,沒法幫。”她當著我和olivia全家的面說過這樣的話,我還記得olivia的表情,一下嘴巴就張得好大,難以置信。可是我卻習慣了,也知道她說的確是實情。
我看著他,心裡面反覆想著只有一件事——你女兒不到十歲就明白的道理,你怎麼還能走到這種地步呢。她一個小小的孩子都知道要對自己負責,不能讓身邊的人因為自己而受牽連,可是你呢?你的所作所為卻把你的親骨肉推到這世上最為黑暗的深淵,她從此以往的人生,不可避免地是要被打上某種印記標籤了。你想到過這些後果沒有?你想到過她還究竟能不能走出去沒有?我不能讓你再傷害她了,真的不能了。這世上有你一天,她就要延緩一天走出去的時間。你真的,真的已經爛到骨子裡了,我們倆都知道。我不會救你的,如果有可能,我寧願親手送你去死。真的。
——“我不會救你的。”
他聽完我的話,抬頭,又是衝我笑。這次沒有冷冰冰的表情,而是對我滿滿的嘲諷。我知道他是什麼意思,於是我也還給他一樣嘲諷的。然後咬牙站起身來走出去,沒再回頭。
恩斷義絕。
這是我走出去的時候唯一想到的,是的,恩斷義絕了。從此我只有對你的恨,我想起你來的時候,也只有恨。我想著只有這恨才能讓我自己支撐下去,支撐我自己不要忘了一些什麼。我的靈魂也變得骯髒了,因為沾染了洗刷不去的罪孽。我拒絕別人救我,因為我也不能讓人因為我的不小心“溺水”而有生命危險。我從拘留所裡走出去的時候,留在那裡面的男人在我心裡就已經是死了的。我沒有等著那一聲槍響,他就已經是一個死掉的人了。在我這裡,判他死刑的從來都不是法官或者法律,而是我。是我,讓他死的。
那麼,之後發生在寧寧身上的一切,是不是已經死掉的你,心有不甘的你,還用你的魂魄來糾纏她。你是不是真的想要把她帶走,好以此讓我崩潰。因為我恨你的時候你一定感覺得到,所以一樣恨我。你知道我在乎的只有這個孩子而已,帶走她,我自然也就等於死掉了。
我到現在都對你有無法原諒的地方,寧寧說我是自尋煩惱。她說恨你就等於記住了你,所以她連恨都懶得恨你,只是想著有你這麼個人,只有在想起你的時候才能想到你。她確實是有這個忽視周圍的本事,否則也不會那麼久都察覺不到olivia的心意。可我做不到她這樣,所以,你是不是會覺得還對自己有一點點滿意。
即使是恨也好,還是記住你一點吧。我知道如果真的把你忘了,你才會不甘心,才是會回來的。只不過,放過你女兒吧,這麼多年,她沒有給你丟過人。你有不滿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