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
瓶中酒打溼了老大的一片地面。
崔老六的褲子也溼了,卻不是酒溼。
他整個人彷彿已完全虛脫,再也站不穩,一屁股坐在地上。
老蒼頭即時蹲下半身,手一摸崔老六的臉頰,道:“你不是準備拿人頭來下酒,怎麼連酒都倒了?”
他的手冰冷如雪,聲音也變得非常寒冷。
崔老六一連打了幾個寒噤,兩句話才聽完,就雙目翻白,暈過去了。
這一陣聲響,已驚動了左右的人家。
已有人開啟窗戶來看了。
第一扇窗戶才開啟,老蒼頭已經不在街上了。
他就像是化成了煙霧,消失於悽迷在街道上的夜霧中。
這個人到底是人還是妖怪?
他沒有帶走那個竹籃,也沒有帶走那個人頭。
淒冷的月色下,那顆人頭瞪著詭異的一雙眼,枕在慘白的石板上。
是誰的人頭?
夜更深。
月更圓,霧更濃。
城東大街仍然光如白晝,一片熱鬧氣氛。這條街乃是揚州城的花街,尤其盡頭左右,差不多全都是妓院。
在夜間,這樣的一條街,不熱鬧才奇怪。
這條街的後巷現在卻已過了熱鬧的時候。
入夜時分,後巷也是妓女嫖客聚集的地方,那種熱鬧有時候更甚於前街。
在後巷拉客的妓女大都是年老色衰,再不就是天生一副醜怪的模樣。
她們的價錢當然便宜得多。
揚州雖然是一個很繁華的地方,富人畢竟仍然是數目有限。
所以在後巷拉客的妓女,生意一向不錯。
一入夜,她們就走出來。挨在巷左右等待,大都是主動去拉客,價錢談妥了,就拉進屋內成其好事。
通常二更一敲過,即使還沒有找到客人,她們也會回屋去,第二天再作打算。
除非她們窮得要命,又已經好幾天沒有生意,那麼就算等到天亮,也得等下去了。
如此倒黴的妓女並不多,這附近一帶才不過三個。
小嬌是這三個中的一個。
她比其他的兩個還要倒黴。
那兩個今夜先後都已拉到了客人,只有她,到現在仍然在巷子裡徘徊。
整條巷子也就只有她一個人在徘徊。
二更已敲過,這個時候難道還有客?
小嬌不由嘆了一口氣。
也只有嘆氣。
小嬌其實已非獨不小,而且大得很了。
今年她已是三十九歲。
一個三十九歲的妓女比一個同年紀的普通女人,看起來最少還要大十年。
所以她雖然一直沒有隱瞞自己的年紀,很多人還是認為她在說謊,其實並不止三十九歲。
年輕的小夥子當然不會花錢找一個看起來大得可以做自己母親的妓女。
年老的人也一樣不甘心將錢花在一個看起來像老太婆的女人的身上。
小嬌的倒黴並不難想象。
好像她這種年紀,事實也不這一點,小嬌不是不知道,問題在,除了做妓女出賣肉體之外,她就再沒有第二種謀生的本領。
說到找一個歸宿,就更加難比登天。
所以她只好繼續做下去。
這到底可憐還是可恥,必須先清楚她以前的一切遭遇才能夠下判斷。
她以前的一切遭遇都沒有搞清楚的必要,此後的一切遭遇也是一樣。
唯一必須清楚的只是她今夜的遭遇。
這最低限度,揚州城的總捕頭查四就是這個意思。
巷子裡每隔丈許,牆壁上便掛著一盞紅燈籠。
整條巷子彷彿就浴在血中,但亦像洞房花燭之下。
這種環境,可以說恐怖,亦可以說旖旎。
小嬌徘徊在這條巷子裡,卻無論怎樣,也只像血獄中的一個幽靈,完全不像一個新娘子。
紅燈籠之下,她的面色仍顯得蒼白,只不過遠看起來已沒有那麼老。
兩餐都已成問題,她哪裡還有多餘的錢去買胭脂水粉。
她嘆氣未已,巷口人影一閃,突然走進來一個人。
一個男人。
小嬌一眼瞥見,一顆心立時怦怦地跳起來。
這個時候竟然還有男人走到這個地方,她實在有些喜出望外。
可是她並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