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的功夫,回京已是二十日出頭,到工部就職也已是半月整,可除了報到那兩日的強勢表現之外,弘晴宛若變了個人一般,每日裡雖都是午時前準時到工部應卯,可卻再無甚大的動作,一到衙門,便貓在了後院特設的辦公室裡,甚少去司裡各處室走動,更別提到其它司去巡視了,當然了,倒也不是甚事都沒做——從上任翌日起,弘晴就下令都水清使司將歷年的各式報表都調到了他的辦公室,理由是要從中領悟一下核銷事宜的真諦,至於弘晴究竟看沒看那些堆積如山的報表,那就只有上天才曉得了的。
陳年報表能學到真諦麼?答案是不可能,道理很簡單,所有的報表不過都是些流水賬而已,真要學真諦,拿核銷規矩看看不就完事了?很顯然,沒人會真以為弘晴是在學習,在一眾老工部們看來,弘晴此舉不過是打算雞蛋裡挑些骨頭出來,這是要跟大傢伙清算舊賬呢,不過麼,卻也無人放在心上,不為別的,只因這些陳年舊賬都已無實證可查,就是些無用的資料而已,就算弘晴再怎麼用心,也甭想從這些故紙堆裡找出啥蹊蹺來,大傢伙自是樂得讓弘晴去瞎忙乎,左右不過是白費力氣罷了,愛咋折騰咋折騰去好了。
折騰?當然是要折騰的,但卻絕非一眾工部人等所想的那般,對此,弘晴早就有了預案,之所以不急著發動,一者是前些日子山東一案未完,發動時機不成熟之故,二來麼,安靜幾天,耍個障眼法,也好麻痺一下工部眾人的警惕之心思,也好發起突然之襲擊,而今,山東一案都已結束了近十天了,該演的戲也已是差不多演完,弘晴可就沒打算再這麼不溫不火地熬日子了。
“小王爺,您如此急地傳喚下官,可有甚要務麼?”
六月初一,午時正牌,方才剛到了工部,弘晴便即讓李敏行去將塔思安傳喚了來,這廝人倒是來得很快,不過麼,顯然並不怎麼將弘晴放在眼中,參見之禮行得馬馬虎虎也就算了,問話的口吻里居然明顯地透著股不耐煩之意味。
嘿,好個記吃不記打的貨色,有意思,走著瞧好了!
一見塔思安那副紈絝模樣,弘晴心中自是不爽得很,暗罵了一句,不過麼,卻也沒帶到臉上來,而是笑呵呵地虛抬了下手道:“塔大人不必多禮,本貝子來工部也有二十餘日了,蒙薩大人不棄,得以監管都水清使司,奈何學疏才淺,實在是難為啊,好在有塔大人等鼎力支援,本貝子這才有個靜心學習的良機,在此,本貝子要道聲謝了。”
“不敢,不敢,小王爺客氣了,這都是下官等該做的事兒。”
塔思安上回奉了其叔之命要跟弘晴為難,卻沒想到事情沒辦成不說,還當眾丟了大臉面,事後被其叔狠狠地責罵了一番,心中早就對弘晴記恨不已了,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在琢磨著怎生從弘晴身上找回個場子,當然了,他是不會傻到無正當理由在手,就去跟弘晴硬幹之地步,可要他尊重弘晴這個“小”上司麼,自然也就是不可能之事了的,哪怕這會兒弘晴話說得格外的客氣,塔思安也就只是皮笑肉不笑地打了個哈哈,甚至連應有的禮數都懶得多行。
“嗯,塔大人的心意,本貝子都記住了,將來定會有厚報,唔,這些日子來,本貝子忙於學習,疏於正事,全賴塔大人勤勉維持,本貝子實是有愧於心啊,好在經過如此多日的消化,本貝子總算是將司中事務之精髓吃透,也該到了忙正事的時候了,若不然,叫人說了閒話去事小,萬一被言官參上個餐位素食可不是耍的,此事就這麼定了,打今日起,但凡所有司中事務,無本貝子簽名的一律無效。”
弘晴並未計較塔思安的無禮,臉上的笑容燦爛依舊,可口中說出來的話,卻渾然不是那麼回事了,竟是毫無顧忌地要奪了都水清使司的權柄。
“啊……”
塔思安原本還吊兒郎當地站著,可一聽弘晴如此說法,登時就傻了眼,呆若木雞般地望著弘晴,除了驚呼一聲之外,竟自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怎麼?塔大人有異議麼,嗯?”
沒等塔思安回過神來,弘晴的臉色瞬間已是一變,燦爛無比的笑容轉眼間就化成了漫天的陰霾,從牙縫裡擠出的話裡滿是陰森之意味。
“小王爺,這,這怕是不妥罷,下官,下官……”
塔思安能在工部橫行無忌,靠的可不全是其叔的撐腰,更多的則是其手中把握住了核銷之大權,其餘各司都得求著其辦事,倘若這等權柄被弘晴擄奪了去,那樂子可就海了去了,這顯然不是塔思安能承受之重,不說別的,一旦這等權柄到了弘晴的手中,他們叔侄倆的命根豈不得被弘晴拽在了手中,只是不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