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井前的廳堂,一見及此,弘晴也沒去理會諸般官吏們的亂議,朝著薩穆哈一拱手,很是客氣地請示道。
“嗯,開始罷。”
弘晴的架子都已搭好了,薩穆哈就算心中再如何惱怒,到了此時,也只能是被動無比地跟著弘晴的步調走了。
平心而論,薩穆哈雖不是啥清廉之輩,可肚子裡卻還是有些料的,十幾道題出得相當的有水平,幾乎遍及了都水清使司各部分的方方面面,既有深度又有廣度,要想答得完美,絕非易事,然則對於已閉門造車了多日的弘晴來說,卻也不是辦不到之事,但見弘晴提筆便寫,筆走龍蛇間,短短半個時辰不到的功夫,便已率先完成了考題,而此時,塔思安卻還在慌亂地答著題,滿腦門的汗水無疑顯示著他的狼狽與不安,壓根兒不用判卷,彼此間的高下已是分明得很。
“小王爺勝了。”
弘晴都已答完多時,塔思安這才算是勉強趕完了題,待得兩份卷子皆擱在薩穆哈的面前,用不著細看,只掃了幾眼,薩穆哈對雙方之高下已是心中有數,雖不願,卻也只能是強撐著宣佈了最終之結果,此言一出,下頭諸般人等頓時又噪雜成了一片。
第109章 從細微處著手(一)
簽字權可是好東西來著,向來都是第一把手才能有的待遇,就弘晴原先在工部的尷尬地位而論,能將簽字權搞到手中,自然是件值得慶賀上一番的喜事,然則弘晴卻並未因此而得意忘形,更不曾表現出盛氣凌人之架勢,待下反倒是更和煦了不老少,但凡有來報籤的,只要票據核對無誤,弘晴總是樂於成全,不僅如此,噓寒問暖地與下頭人等拉家常的事兒也沒少做,就這麼著,短短一個半月下來,弘晴那原本門可羅雀的辦公室如今已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常。
熱鬧當然是好事,儘管來者不見得都是良善之輩,也並非是衝著弘晴本人來的,而是衝著他手中的簽字權來的,可不管怎麼說,能有接觸便有融入其中的機會,哪怕僅僅只是表面上的融入,對於弘晴來說,都是個相當不錯的打入敵營之契機,畢竟堡壘最容易從內部垮塌,而弘晴需要的也就只是一個契機,一個一舉擊垮薩穆哈叔侄倆的契機,當然了,機會永遠是屬於有準備之人的,弘晴的苦心造詣顯然沒有白費,八月將盡之際,隨著一份通惠河疏浚核銷文件擺放在弘晴的面前時,他一直苦苦等待的契機終於出現了!
“小王爺,不知下官前日送交的通惠河一案您可稽核妥了,呵呵,不是下官無禮催促,實是戶部那頭逼得緊,此工程耗資四十餘萬兩,實是過巨了些,戶部那頭急著銷賬,您看……”
都水清使司唯一的漢人郎中瀋河拘謹地躬身站在弘晴的文案前,滿臉歉然之色地探問著,眉眼低垂,不敢抬頭去看弘晴的臉色。
“沈郎中,非是本貝子要拖延,這事兒你也是清楚的,千頭萬緒,就算本貝子啥事不做,光核對一遍,沒個三、五日也難辦到罷,戶部那頭真要催,就讓他們來找本貝子好了,這事兒你就別管了,回頭本貝子自與塔大人商議再定罷。”
瀋河其人,弘晴接觸得並不算多,可卻知其在都水清使司裡備受排擠,並非是薩穆哈一黨中人,此番之所以被推出來負責通惠河一案的核銷,無非是被人當槍使了罷——此案預算是塔思安獨力主持的,而施工又是薩穆哈親自督辦的,按理來說,核銷本也該由薩、塔中的一人出面打理才對,可眼下竟將瀋河這個對通惠河工程一無所知之人推出來整核銷一事,其中若說沒蹊蹺才怪了,正因為此,弘晴這才會拖延著不辦,此際見瀋河又找上了門來,弘晴儘自心中頗有不喜,可還是耐著性子解釋了一番,考慮到此人尚算是清廉之輩,弘晴甚至在言語中暗示瀋河一句,要其避開此案之稽核,以免遭池魚之殃。
“小王爺……”
瀋河,字,春山,河北人氏,康熙三十年進士出身,歷任過知縣、同知,後因考績優良,康熙三十七年被提拔到工部任都水清使司郎中,至此再無升遷,每年考績也只是平平無奇的丙等上,根由便在於其不願與塔思安等人同流合汙,原本在司中只是邊緣人一個,此番竟被推舉出來負責通惠河一案之核銷,心中本就疑竇叢生,只是礙於薩穆哈勢大,不敢言說罷了,此際一聽弘晴如此說法,內心深處頓有一股感動之情狂湧了上來,微一猶豫之下,牙關一咬,已是語調決然地輕喚了一聲。
“爾等全都退下!”
一見瀋河神情不對,弘晴先是一愣,可很快便回過了神來,心情自不免有些期待的激動,但並未帶到臉上來,而是不動聲色地揮了下手,語氣肅然地下了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