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侍娘娘。奴婢怕,是因為宮裡規矩極嚴,奴婢們沒有不怕主子的。奴婢不怕,是因為娘娘如此容貌又和藹可親,奴婢便不覺得害怕了。”
她見芳瑤答話時嘴上說不怕,實則害怕得發抖。惜顏殿中,宮女宦官人數雖多,可個個悄然無聲,殿內安靜寧遠。她估摸在這皇宮之中,宮規森嚴冷酷,怠慢大意不得。
她想了想,臉上露出一絲笑,笑容蕭索悽清,“你起身吧。你也是人,我也是人。從今往後,在我這裡,在沒人的時候,你不用自稱奴婢。”
芳瑤聞言,有些不敢相信,看她微笑著點頭,方才低頭應了,起身行禮,依舊手握玉梳幫她細細地梳頭。芳瑤見自己的主子如此寬宏待人,掩不住內心的欣悅,話語自然輕快起來:“娘娘笑起來真好看,您應該多笑笑。”
聽了這話,她斂了笑容,對鏡淡淡地問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為什麼我不能去探視紫妃呢?”
芳瑤答道:“王上吩咐過了,任何人沒有王上的允許,都不得探視她。”她停了一瞬,“再說,冷宮那個地方也不是娘娘千金之軀去的地方。”
說話間,芳瑤給她梳了一個好看的百合髻,插上吉瑞金鳳步搖,“好了,娘娘您看。您是我見過的最美的娘娘。”
她細看了看鏡中的自己,伸手拔下步搖,拆散了百合髻,如霜銀髮直垂及腰,似銀色的瀑布。她命芳瑤重新梳理整齊,其他裝飾全無,只在尾端用根銀色絲帶繫了。
芳瑤見她的發上沒有任何裝飾太素淡了些,想了想,便提起畫筆,沾了胭脂,在她的額間給她畫了一個梅花妝。
芳瑤邊畫邊絮叨道:“娘娘,傳說宋國的壽陽長公主,有一日在含章殿躺臥。殿前的梅樹被微風一吹,落下來一朵梅花,正好粘在公主的額上,後來梅花被清洗了下來,但公主的額上卻留下了五個花瓣的印記,非常美麗。宮中女子見之競相效仿,再後來流行到民間,也流傳至我們夏國。這梅花妝映襯您的高貴清華,是最合適不過了。”
聽芳瑤說話時,她彷彿身臨其境,一名女子躺臥在宮殿庭院的梅花樹下,額間粘了一朵紅梅,紅豔的梅花映襯著女子的肌膚更加雪白如脂,她立身在榻前看著,一切彷彿親身經歷。
腦中浮起的畫面快得一閃而過,快得讓她抓不住,又是這樣,腦中的一些片段若有若無。她的頭又有些疼痛,她微微輕吟,兩指揉捏著太陽穴,喚道:“芳瑤,你扶我到外頭走一走。”
第002章 縹緲孤鴻
霧靄沉沉,芳徑幽幽,春愁寂寥無人省。
幾天以來,她最經常做的事情是坐在廊下,呆呆地坐著,微仰頭抬眼看著藍天白雲,偶爾幾隻白羽的飛鳥從空中飛過,飛過宮牆,雁過無痕,極盡瀟灑。她極目遠望,手指著那磚紅色的宮牆,對芳瑤輕問道:“宮牆的那邊是什麼?”
芳瑤抬手遮住眼前的光線,眯著眼張望了一會,“回娘娘,那宮牆的外邊是皇宮外的街市。娘娘住的惜顏殿,是在宮城的最西側。”
宮牆外面就是街市,人們雖然奔波勞碌,但自由自在,讓她不由心生嚮往。
幾天的近身侍候,芳瑤已經絮絮叨叨把她想知道的都告訴她了。如今,她身處夏國的皇宮,她是國主赫連定的寵妃,封為藍嬪。宮中沒有皇后,害得她滿頭銀髮並昏迷失憶的紫妃,名叫紫夢卿,出身低微,原是個苦役司圈禁做苦力的宮女。不知怎地,一夕飛上枝頭變鳳凰,而今卻被夏王圈禁於冷宮。
她失憶初醒,也知道皇宮內有兩處地方能令人談之色變,一個是冷宮,另一個就是苦役司。她想那紫夢卿從那苦役司來,經歷了無上的尊貴榮華,復又到冷宮中去,其中的滋味必定是生不如死,這樣的一生想想都令人灰心絕望。而自己暫時寵冠後宮,卻也不知何去何從。
沒有記憶的她,覺得自己如同一縷孤魂無依無靠,不知道自己的過去,看不到起點,自然也看不到終點在哪裡。
赫連定來看過她幾次,多數時候她都是在樹蔭下的躺椅上闔目養神。她沒有睡著,對於赫連定的到來,她不動不理也不睬。
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這個名義上的夫君——夏國的王。她以為他對著一個無聲無息的人會自覺沒趣,自己便會離去。
可是赫連定並沒有離去,他阻止芳瑤叫醒她,也不做聲,坐在她的身邊,靜靜地一坐就是半天。
他的手指如梳穿過她的銀髮,拂過她的眉眼,輕握住她的手,摩挲她的手心。他手指的薄繭讓她的手心微微有些癢,柔軟的薄唇輕吻著她手心的傷痕,如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