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死了,你這小蹄子,可三天沒見著影兒了。”樓門一開,濃妝豔抹的婦人快步迎了出來。這嬤嬤年紀不小,豐乳肥臀,一身亮眼的玫紅牡丹襖,嗓門兒奇大,說話又急又快。
“瞧您說的,劉公子不讓走,我又哪敢提回來的事兒。”少女換上張諂媚臉兒,挽著她的胳膊,嬌嗔道:“女兒在外頭可是吃不下睡不著的,就想著嬤嬤了!這趁夜緊趕慢趕的回來,反倒換來您一頓數落。”
“鬧了半天,還成我的不是了?”嬤嬤一瞪眼,作勢掐她臉蛋兒,“我看你不是睡不著,是劉公子壓根兒不讓你睡呢。”
“哎呀,女兒不依……”
這一少女一婦人,互相調笑著,親親熱熱進了小樓。
外面的寒冷昏黑立時被溫暖和光亮所取代,金碧輝煌的一堵牆將裡外分割成兩個全然對立的世界,一邊蕭蕭瑟瑟關門閉戶,一邊鶯鶯燕燕袒胸露懷。酒香、肉香、胭脂香,大大嗅上一口,讓人從頭到腳都熨帖起來。
“嘖嘖,這大廳裡頭的男人們,就是懷裡摟著一個的,都忍不住往這邊兒瞧呢。”嬤嬤舒坦地籲出口氣,接過小丫頭奉上來的熱茶,也不喝,只端著朝少女猛瞧,燈光底下,俏臉飛霞,杏眸善睞,明豔逼人的緊!“難怪把劉公子的魂兒都勾走了,別說這窮哈哈的北地了,就是京師,就是蘇杭,咱們蘭鶯兒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兒!”
“哪有您說的那麼誇張,”蘭鶯捂嘴輕笑,眉眼間掩不住的得意,“不過他倒是說過,等幾日派人來接我呢。”
“呦!這可是大喜了!”嬤嬤一拍大腿,“我就說麼,劉公子就是那孫猴兒,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兒去!天上掉下的金龜婿你可得抓牢了,我琢磨著,這是要帶你回本家呢。”
“大喜什麼呀,回了本家又怎麼樣,左不過沒名沒分的。若我還是當年的……”
“得了!”
沒等她說完,嬤嬤便沒好氣兒地打斷了,顯然這等子老調重彈聽了不知多少次,“當年當年,見天兒的想當年,咱們坊子裡哪個當年不是官家小姐,今兒個還不都是伺候人的命。”許是覺得這話過了些,她笑著一戳蘭鶯腦門兒,光潔白淨的額頭,頓時戳出個紅印子來,“早知道你是個心氣兒高的,你那死鬼老爹墳頭都荒了吧,這麼多年了,還看不開?”
蘭鶯只低著頭,沒吱聲。
嬤嬤又是一聲笑,靠在憑欄上慢悠悠喝了口茶,“你還別不服氣,這人哪,最怕就是太瞧得起自個兒。要說金貴,上頭那個金貴不金貴?”
她翹著蘭花指,朝二樓努了努嘴。
蘭鶯下意識抬頭,嚮往地看了眼。
“金貴又怎麼樣?想當年她們家的風光我是沒見著,可光是聽啊,耳朵根都聽出繭子來。”嬤嬤嗤一聲,“如今呢,獲了罪,死的死,奴的奴,這明珠兒一樣的千金小姐,不也被送到坊子裡了?”
聽她說的逗趣兒,蘭鶯噗嗤一笑,末了,又忍不住問上一句,“那明珠兒,如今可老實了?”
“啊——”
驀然一聲嬌脆尖叫。
如此突兀的,打斷了嬤嬤張口的回答。
緊跟著咣噹一聲,像是有人打翻了什麼,急慌慌奪門而出。
一系列變故又急又快,大堂陡然靜止,樂聲驟停,恩客妓子抬頭張望。
蘭鶯正要問,便見嬤嬤一跺腳,“糟了!”
她已經聽了出來,那一聲短促驚叫,正是來自那“明珠兒”房裡的侍候丫頭。果不其然,二樓盡頭處屬於“明珠兒”的廂房門口,已圍滿了抻頭張望的姑娘,環肥燕瘦,殷紅翠綠,除了有客陪的,全被引了出來。
嬤嬤跑得氣喘吁吁,“怎麼回事兒?”
“不關婢子的事兒啊!”十二三歲的小丫頭,噗通就跪下了。
“說!”
“是、是、是文姑娘……婢子都不曉得怎麼了,明明燒熱都退了,忽然就鬼上身樣的發起癲來!可……可嚇人……那身上的青筋都鼓起來了……”丫頭顛三倒四形容半天,大致也讓眾人聽了個明白,不少姑娘驚呼一聲捂住嘴巴,卻掩不住唇邊道道幸災樂禍的譏誚。小丫頭越說越怕,抖抖索索,“真的不關婢子的事啊,婢子也嚇傻了,直到文姑娘一口血噴出來,連著晌午大夫開的藥,黑乎乎的一灘!婢子……婢子才叫了那一聲,趕緊就出來稟告嬤嬤了!”
嬤嬤臉色鐵青,過了好一會兒,才提著心問了句,“死了沒?”
“不……不知道。”
“廢物!”
狠狠踹出一腳,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