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師妹?他如何有臉去見含恨泉下的師傅?他心力交瘁;病倒在客棧裡,一直到斧資殆盡被趕出店門,疾病尚未痊癒;他沒有再去巢湖,感到自己已成了幾經冰霜摧折的早衰蒲柳,還有什麼力量去尋訪仇家?他腳步踉蹌地踽踽獨行,向風陵渡而去,想要祭一祭師傅的亡靈,然後到九泉之下,跪倒在師尊的膝前,請他老人家狠狠地責罵自己的失職之罪!他自願墮入阿鼻地獄,永劫不復。。。。
這晚,他走到河南境內,錯過了宿頭,又累又乏,再也無法向前挪動半步。〃嘎!嘎!〃暮鴉繞樹三匝,飛入叢林去了;藉著慘淡的月光,見不遠處有一碑聳起地面,走近一看,不禁長嘆一聲,那石碑上刻著三個字:〃落雁村〃。柳蔭崖慘慼地喃喃自語:〃我號'青雁',此村名落雁,莫非天意要我葬身在這裡了?〃
柳蔭崖看看四下無人,解下身上的腰帶,在樹枝上結一繩圈,回身遙向北方,跪倒祈禱:〃恩師,徒兒沒有護好師妹,更無力為你報血海深仇,只得追隨你於泉下了!〃說完,他叩了三個頭,站起身來準備投環,〃咦!〃明明吊在那裡的繩圈竟不翼而飛;被風颳走了嗎?地下又找不見;他只得重新坐了下來,把包袱撕成碎條又在樹上繫好,回身愛戀地解下身上的軟鞭,置於石碑邊。
剛走回來,不禁倒退一步:樹下站著一位全身武裝扎束的女郎,手挺青鋒劍,似譏如刺地對柳蔭崖冷冷地說:〃哼!堯之都、舜之壤、禹之封,神州大地哪條路不好走?一個男子漢竟然學起沒見識的婦道人家,走這條末路!〃
柳蔭崖早把生死置於度外;還怕什麼訕笑呢?他慘然地淡淡一笑說:〃人不到萬念俱灰的時候,怎麼會貿然輕生?大路朝天,各走半邊,女英雄,請上你的陽光大道吧!〃
那女郎神態嚴肅地說:〃還有理呢?你說我能看著你在這裡尋死一走了事嗎?這樣吧,套在繩圈裡慢饅地憋死,太難受了,乾脆,我來捅你個窟窿好了!〃
柳蔭崖趕緊深深一揖:〃這真是感激不盡了!我柳蔭崖今天能在你女英雄劍下落個痛快,來生定當結草銜環相報。〃說罷,竟向青鋒劍撞撲上去。
那女郎急忙退後一步;反手執劍,忙問:〃怎麼,怎麼?你說你叫柳什麼?〃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在下青雁柳蔭崖的便是。〃
女郎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名字聽說過,倒還有點兒名氣。你幹嗎要走絕路呢?〃
柳蔭崖長長嘆息一聲:〃丟了師妹,難報師仇,活著還有臉面嗎?〃
〃我來問你,〃女郎把青鋒劍入了鞘,走近一步;〃那你是解承忠老鏢師的大弟子羅?有個天南怪叟上官彤你認識不?有個鷹眼神彈子姬澄你認識不?還有個叫夏觀風的你認識不?〃
柳蔭崖這下可呆住了,半晌才說:〃你怎麼認得他們的?〃
那女郎哈哈一笑:〃好哇,好哇!大夥兒為了找你師傅的仇人,也為了找你,都在四處奔走,你倒好,心安理得地在這裡圖'痛快',真沒出息!來!給我坐下。〃
柳蔭崖馴服地在青石上坐了下來,然後順著女郎的問語訴說了自己的苦衷,末了他問:〃女英雎,你為什麼對這事如此稔熟,敢問女英雄貴姓大名?〃
女郎說:〃有個叫俞億雯俞姑的你聽說過嗎?〃
柳蔭崖跳了起來:〃莫非就是女中豪傑人稱羅剎女的俞姑?〃
俞姑笑笑,然後把自己的情況也向柳蔭崖說了一遍,柳蔭崖頓時精神大振。俞姑問:〃怎麼?還想死嗎?〃
柳蔭崖臉漲得通紅,連聲說:〃慚愧,慚愧!〃這時,樹梢微微搖擺,顯然是衣襟帶風之聲,兩人同時厲聲喝問:〃誰?………〃
第十四回 露朱痕父子喜相認辨鞭音好友再相逢
俞姑和柳蔭崖正談得起勁,忽見樹梢微微顫動,隱約間似有衣襟帶風之聲;兩人同聲喝問:〃誰?〃不約而同地分東西躍上樹冠,提了提眼神向四周跳望,但杳無人跡,只有驚動的宿鳥撲剌剌地怪叫飛散。兩人重又回到地面,心中納悶;憑他們的經驗,那聲音明明是穿著寬袍大袖的人有意抖弄衣襟所發出的,可是倏忽之間竟不知所往,可見此人的本領遠在他們倆人之上;這又該是誰呢?
俞姑要柳蔭崖和她同去榆廂鋪姬九常家;蔭崖問起了姬澄,俞姑告訴他:他們一同離開巢湖夏府,她要他一起回到他家裡去;半道上她忽然想到,還是由她先期一步去到姬家,看看姬九常的神色;小澄子則到江西去走一遭,打聽一下上官老英雄去上天峰的情況,然後再趕回家裡去聚首;現在她要柳蔭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