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笛子,因為所有的樂器中它最便宜。
每次姑媽家大我七個月的表姐抽抽咽咽的坐在鋼琴前糟踏莫扎特的小夜曲時,我都優哉優哉的倚著窗臺發呆。大家族就是這樣,一家打孩子,全院都雞飛狗跳。我冷眼看姑媽抓著雞毛撣子緊緊跟在後頭,表姐死命四處逃竄,嘴裡還哭喊著威脅一定會把鋼琴燒掉。然後照例是瘦弱矮小的表姐敵不過身材高大的姑媽,像只小雞一樣被拎回去丟在鋼琴前的的椅子上,斷斷續續的樂聲如少女的嗚咽夾雜著姑媽粗嗓門的叱罵擠滿了整個庭院。
我在嘈雜聲中走向公用的飯廳等待開飯。父親向來很少著家,母親工作的醫院又人手緊張,幾乎整天都泡在病人身上,我就順理成章的變成了沒人管、誰看不爽都可以踩一腳的野孩子。媽媽沒時間照顧我的起居,一日三餐我都跟八字不合的奶奶搭夥,我得走快點,去遲了不僅吃不上飯還會討罵。
這樣的生活一直持續到我上中學寄宿,大家庭散了,從我記事起就不斷挑我毛病的奶奶也一夜間老了,每日端坐在門前縮著腦袋曬太陽,混濁的眼睛裡不復往日的刁狠。一直抑鬱不得志的姑父突然官運亨通,一家人順利的搬進了新分的三室二廳的公房。這時候,表姐的鋼琴已經過了八級,姑媽對於自己的雞毛撣子的功績頗為自得,每次春節去拜年,我都會在滿堂賓客的“期待”中聆聽一遍表姐的考級曲目。一曲畢後,眾人讚不絕口;姑父每次升遷,稱讚聲就會高一些,稱讚詞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