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明日就是上元佳節,秦淮河兩岸掛滿了各式各樣的花燈,色彩絢爛,煞是好看。
河邊停靠的畫舫上也都掛上了花燈,一艘艘五彩斑斕的畫舫,將秦淮河裝點的十分喜慶。
現在是半下午的時候,秦淮河上靜悄悄的,河心處一艘畫舫緩緩前行,微風吹拂,畫舫四周掛著的花燈隨風輕搖。
畫舫內,一對少年男女對面而坐。
少年的目光微凝,神色有些茫然。
“你心情不好。”穆瑾定定的觀察宋彥昭半晌,在他又一次神遊天外時,淡淡的開口,不是詢問,而是肯定的語氣。
宋彥昭回過神來,見眼前的少女烏黑澄澈的雙眸定定的看著自己,面上的神情卻有些肅然。
她這是擔心自己嗎?宋彥昭心中一動,
本來已經到了嘴邊的那句“沒事”便嚥了回去。
他想了想,嘴角浮起一抹苦笑,“就是有些失落,有一位老人,我一直以為最疼愛我,最慈祥的老人,突然有一天我發現他其實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樣,原來他在斷人生死的時候也會如此隨意,視人命如草芥!”
宋彥昭說的很慢,幾乎是說一句便停一下,梳理一下自己的內心再往下說一般。
現在的他既憤懣,又失落,憤懣的是他明明知道張家血案的真相,卻無法昭告天下,還逝者公道,失落的是他從心裡敬愛的外祖父嘉佑帝對待此事的態度,讓他無比的心寒。
他說了片刻卻發現穆瑾的目光更加疑惑,隨即自嘲的笑了笑,“其實陳輝說的對,我可能真的沒辦法適應這種事,一件案子,我明明知道真相,卻沒辦法說出來,因為證人死了,沒有證據,我………”
宋彥昭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低,神色頹然。
穆瑾眨了眨眼,將小几上擺著的滷鴨脖往前推了推,“我不太會安慰別人。”
宋彥昭看著那一盤滷鴨脖,微微一愣,抬眼見穆瑾眉頭微蹙,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她確實有些擔憂自己,這個認知讓宋彥昭心中的煩悶莫名散去了一些。
“我不知道怎麼安慰別人,因為沒有這種機會,”穆瑾笑了笑,“但是,我難過的時候就會吃我喜歡的吃的東西,那樣心情就會好一些。”
“是嗎?”宋彥昭失笑,見穆瑾認真的盯著自己,又將滷鴨脖往前推了推,便伸手拿起一根鴨脖吃了一口。
入口的辛辣讓他猛然一嗆,“咳咳,咳!”宋彥昭丟下鴨脖,劇烈咳嗽起來。
“太,太,太辣了!”他捏著嗓子,咳嗽的眼淚都出來了。
穆瑾眨了眨眼,有些困惑,“有嗎?我覺得還好啊。”
這種變態的辣竟然是還好?宋彥昭指著她,想說話偏偏咳嗽的根本說不出話來。
好不容易等咳嗽勁緩和一些,他端起一盞涼茶一口氣灌了下去,冰涼的茶水進到肚子裡,他才覺得口中的那股又麻又辣,舌頭都木了的感覺好了些。
說來也奇怪,雖然灌了一盞涼茶進去,但他的胃裡卻依舊覺得熱辣滾燙,漸漸的身上也開始熱了起來,那股心裡的寒意竟然淡了幾分。
穆瑾單手託著腮,靜靜的望著他,“就如同先太子妃中毒一樣,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是沒有證人,證據,只能當做這件事沒有發生過。”
“那不一樣。
”宋彥昭搖搖頭。
穆瑾歪了歪頭,“有什麼不一樣?”
宋彥昭啞然,是啊,有什麼不一樣,外祖父不一樣也沒有讓人徹查先太子妃中毒的事嗎?
或許他心裡真正難過的並不是不能為那些死者申冤,而是嘉佑帝對待這些事的態度,打破了他對嘉佑帝的敬愛和信賴。
宋彥昭心裡有些酸澀。
“外祖父告訴我,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讓我只在意我在意的人,只做我想做的事,事出本心,順其自然,開心就好。”穆瑾歪著頭想了想,似乎努力的在想如何安慰宋彥昭。
她歪著頭,小巧的眉頭皺著,鬢邊的頭髮垂落下來,俏皮的晃悠著如一把小刷子一樣輕輕的在宋彥昭的心頭刷過。
她一定不知道自己這副神態有多麼的可愛。
宋彥昭目光灼灼的看著穆瑾,眼神十分柔和,看到她這麼努力的想安慰自己,他的心情突然好了不少。
只在意自己在意的人,不在乎世俗的眼光,只做自己想做的事,那就要有足夠強大的內心和實力,事出本心,宋彥昭默默的在心裡琢磨著這四個字,暗自嗟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