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進院子裡的時候,一位十一二左右的清瘦少年牽著一個七八歲左右的女童並排走了進來。
灑掃院子的僕婦見了忙躬身施禮,“晨起露重,郎君和娘子怎麼也不多加件外衫?”
比起其他地方來,皇陵這個地方總是陰氣重一些,雖是春日,早起不穿外衫,總是能感到絲絲涼意。
少年抿嘴而笑,搖搖頭,“多謝嬤嬤提醒,我和妹妹剛才沿著院子走了幾圈,身上不冷。”
女童抬起頭,露出尖尖的下巴及一雙嬌怯的眼神,細聲細氣的道:“多謝嬤嬤提醒。”
正房裡響起了走動說話的聲音。
“母親起來了。”少年微一點頭,拉著女童走了進去。
灑掃的嬤嬤看著兩人同樣瘦削的背影,心裡暗自嗟嘆一聲,低頭繼續灑掃去了。
正房的門推開了,少年和女童並排走進去,向著剛從內室裡走出來的婦人躬身施禮,“向母親請安。”
婦人看起來不到三十歲,眉宇間卻有了淺淺的痕跡,似乎是經常蹙眉所至。
看到少年和女童,婦人眉頭鬆開了些,眼中泛起母性的溫柔來,招了招手。
女童鬆開少年的手,撲進婦人懷裡。
婦人就是廢太子妃石氏,她愛憐的給她擦了擦額頭的細汗,“這一大早的,安兒又帶著你出去走路去了,仔細閃了汗,再得了風寒。”
女童偎依在石氏懷裡,不同於剛才的怯懦,眼中有著明顯的濡慕和在母親面前的小小囂張,“欣兒身子好著呢,才不會得了風寒。”
石氏笑眯了眼,颳了刮她的小鼻子,“那倒是,你是比你哥哥小時候身體好。”
說罷,又扭頭看向旁邊站著的少年,柔聲道:“安兒昨夜讀書讀的很晚嗎?幾時睡的?”
安兒忙擺擺手,“兒子記著母親的吩咐呢,不到巳時便睡下了。”
石氏神情緩了緩,心底卻有些黯然。
安兒是個愛讀書的孩子,且性子溫和儒雅,與廢太子的暴戾完全不同。
可他們一年到頭在這皇陵守著,孩子讀那麼多書卻沒有出頭之日,想想她心裡就難受。
石氏雖然如此想著,卻不敢在孩子們面前露出情緒來,兩個孩子都是心思敏感的,她怕孩子們受到傷害。
自從來了皇陵後,石氏心裡反而落定下來,她覺得就這樣守著兩個孩子過日子也挺好的。
最起碼沒有了那些讓人厭惡的爭鬥。
可隨著兩個孩子一天天長大,她的心事又漸漸重了些,每次看到安兒和欣兒,她都為兩個孩子擔憂。
尤其欣兒還有個那樣的孃親。
想起這個,石氏看向懷裡的欣兒,“昨天從母親這裡回去後,你孃親有沒有責罵你?”
欣兒神色黯了黯,輕輕搖搖頭。
“她……她近日身上不好,沒有力氣責罵我。”
石氏眉頭蹙了蹙。
穆嫣自從被送到皇陵後,剛開始的時候,每日裡瘋瘋癲癲的,不是試圖往外跑,就是挑三揀四,嫌棄條件艱苦。
對尚在襁褓裡的欣兒看都不看一眼。
石氏無法,只得將欣兒抱過來自己養著。
欣兒自襁褓裡到四歲一直都是石氏帶著的。
四年前,穆嫣突然反應過來,意識到欣兒可能是她以後的依靠了,日日來她的院子裡哭叫,非要把欣兒帶回自己的院子裡養著。
石氏雖然不捨,卻也不好阻攔。
穆嫣將欣兒帶了回去,卻不喜歡欣兒日日來給石氏請安,認為是石氏拐的女兒不和她親近。
欣兒雖然跟著她回去了,可從不肯開口叫穆嫣孃親。
每次欣兒從她這兒回去,都少不了一頓責罵。
石氏無法,只得讓欣兒儘量別來她的院子。
可欣兒性子倔,還是每日雷打不動的來。
直到兩個月前,穆嫣病倒了,欣兒這才少了些責罵。
“怎麼吃了這麼久的藥,還是不見好?”石氏皺眉喃喃。
欣兒小小的頭顱埋在石氏的懷裡,聞著石氏身上馨香的氣息,使勁將眼底的淚意壓了下去。
雖然知道那個女人是她的生母,可她心裡認定的母親只有一人,才不是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看自己的目光從來沒有一絲疼愛,更是從來沒有像母親一樣將她抱在懷裡過。
母子三人說了會話,院子裡忽然傳來倉促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