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的確如吳邪所說,沒有吳邪的肉身,連青銅門也不見了。
“怎麼回事,難道不是這裡?可是外面的壁畫明明沒有錯呀,靈脈的氣息也……”吳邪一怔,突然又想起幾點可疑之處。當日張起靈說過,通向靈脈的道路並不止一條,也許他們是繞到靈脈後面來了?至於溫泉,地下水相通並不奇怪,也許原本就不只一處,壁畫也是可以仿造得一模一樣的。吳邪頓時有些喪氣,大概是剛才跑得急了,這會人也有些暈眩。他扶著額頭,嘆息道:“小哥,我們大概是找錯了。”
張真人沒說話,只是緩步走下臺階,若有所思地觀察著四周。這裡的確很奇怪,除了靈脈的氣息,似乎還有另外一種邪氣,就好像是……
張起靈走到冰壁邊緣,略微觀察。忽地,他腦中閃過一個猜測,臉色頓時一沉:“吳邪,別動這裡的東西!”
吳邪正覺頭暈,手已經不自覺地扶了過去,聽到喊聲時已收回不及。碰觸到冰壁的一瞬間,吳邪只覺得一股刺骨的寒意從指間蔓延,飛快地遍佈全身。像是著魔一般,他心頭瞬間閃過無數負面的情感,憎惡,仇恨,厭棄,憤怒……吳邪覺得頭痛欲裂,他搞不清自己是怎麼了!身體裡彷彿有別的靈魂在爭奪意識的支配權!不可能,他只是魂魄而已,連身體都沒有,又怎會再被附體……
“吳邪!”張起靈飛快趕來,運起真氣覆上人參娃娃心口。上清真氣入體瞬間,沉重的感覺驟然減輕,那股邪氣退出體內的同時,意識伴著一股劇痛迴歸。吳邪喉頭一甜,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張起靈一僵,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少年,這是……
吳邪全然沒注意到那人的臉色,他愣愣地看著自己手中的血跡,突然感到一股難言的情緒。血,有多久沒見到了?原來他這具身體里居然還能有這樣的東西。在方才的一瞬間,他彷彿又重新找回了為“人”的感覺。吳邪幾乎忘記了疼痛,忘記了自己的處境,他激動地握著張起靈的手:“小哥,我……我……”
可是張起靈臉上卻沒有半分欣喜,他的聲音似乎比這一室的冰晶還要寒冷:“為什麼不說?”
吳邪從沒見過小哥露出這樣表情,他愣了愣,看向自己已經呈半透明狀的指尖,搖了搖頭。
說什麼呢,說他的靈體早已時日無多?說他這些日子依賴人參只是作為掩飾,只是怕張起靈知道他早已經連真氣都無法吸收了?這血是他最後一口陽氣,他拼著一切力氣咬了三年,如今終是到頭了。三魂六魄已然開始鬆動,身體也越來越輕。直到這一刻,有些道理,他終於醒悟。人死不能復生,這是天地的法則,天意註定他要在這個地方結束。那一線的希望就像一個夢境,太美好,叫人忍不住奢望——但也只是夢境而已,無法觸控。
“我這就想辦法救你!”張起靈去取黑金古傘,卻被一雙半透明的手掌覆住。
來不及了,吳邪垂眸。
意識已經開始動搖,眼前閃過無數回憶。吳邪知道,他的靈魂即將回歸天地,帶著這些感情,散落紅塵,也許化作一片雲,也許是一陣風,也許是一草一木……但是他不後悔。
他耗盡餘生救下了最重要的人,做到了不可能做到的事,他甚至還將留有一縷魂,長在張起靈心口,陪他實現長長久久的承諾。這一刻,吳邪甚至有點高興的。這場漫長的旅途終於要結束了,他早已疲憊萬分,只是自欺欺人奢求著多一點的時間。
結果固然不盡如人意,但總算有了結果。
“小哥,你要記得,你答應我的……”
他用最後的力氣支起身體,在那人嘴角印下輕柔一吻——幾乎就在嘴唇碰觸的瞬間,青年的身影化成點點光暈,消失了。
37
懷裡空空如也,張起靈一動不動,不知今夕何夕,不知紅塵所往。
這是一場無聲的崩潰。
這一瞬間,張起靈其實死了一次,但是沒有人知道。心臟還在跳動,靈魂卻已經全無知覺了。最重要的人就在眼前消失,他什麼也做不了,連指尖這最後一點溫度都留不住。
張起靈救不了吳邪,無論是三年前,還是三年後。內心有什麼東西在崩塌瓦解,“張起靈”這個人突然成了一具空殼。他突然找不到一切的意義,又或者意義本身就沒有意義。
不,大概還有一些東西的。
——“我人不人鬼不鬼地活了三年,早就不怕死了,魂飛魄散對我而言未嘗不是一種解脫,只是我尚有兩件不捨,一是要我爹孃白髮人送黑髮人,這是不孝;另一件,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