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師侄王尊一道德武功,江湖推重。貴監寺本無大師不察,加以罪名,但雖半生閒散,也看不過去。令師侄明日便到嵩山請罪,俺與幾位武林前輩,也願在少林寺中得一旁聽之席,斷此是非。”原來按武林規矩,本派清理門戶,外派不得干預。但若事出非常,而受整肅的門徒,又公然不服者,也可請別派宗祖,參與評理,只是此種事情,百年難遇一次,事由若有如此不服本派長老的門人,縱許評理得直,感情已傷,非脫離本派另立門戶不可的了。
無住禪師“哦”了一聲,仍然平靜說道:“我們少林寺千百來年都以戒律自持,絕不包庇門徒,也絕不妄責門徒。但古語有云:兼聽則聰,偏聽則蔽,天葉散人與別派武林宗祖驀然肯來,共斷曲直,那貧僧是求之不得!”天葉散人道聲“得罪!”轉身便走,側門一啟,忽然闖出一人,合掌一揖,叫道:“天葉散人遠來,恕我們不送了!”天葉散人突覺巨風震撼,合掌回揖,竟自抵擋不住,身不由已,直退出堂門!天葉散人素以掌力自鳴,不料卻敵這人不過,定神看時,原來卻是本無大師,道聲:“承教!”再也不敢多說,疾忙下山。
那個金環束髮的孩子,當無住禪師與天葉散人對話之時,始終在旁靜聽。無住禪師送走天葉散人之後,輕撫他的頭髮,愛憐說道:“沒有傷及你嗎?”小孩道:“沒有!”本無大師道:“諒那廝也不敢。”對小孩道,“好了,你回去歇息吧,今晚不必練功了,你的師傅等著你呢。”小孩應了一聲,轉入後堂。唐曉瀾本想問那小孩來歷,但自己既是初來,輩份又低,卻是不便擅問,只好納著一肚子悶,自去睡覺。遙遙聽得外面本無禪師聲調高昂,似在和無住禪師爭辯!
天葉散人走後,無住禪師與本無大師攜手同入“初祖庵”中。這初祖庵乃紀念達摩禪師的建築,(相傳達摩禪師,在南朝梁武帝時,自印來華,一葦渡江,在河南嵩山少林面壁十年,創立禪宗,是為“初祖”)少林寺有重大事情時,首腦人物,才入“初祖庵”中相商。無住禪師坐定之後,微笑說道:“師兄薑桂之性,火氣至今未斂,今晚何苦與來人為難?”本無大師笑道:“我也不想成佛,那學得師弟你的涵養功夫。天葉散人明知我寺是武林的泰山北斗,居然擅闖佛門,不給他點厲害,他還以為我少林寺僧是可欺之輩。”無住禪師道:“他既按武林規矩,要替王尊一撐腰,明日便是日期,事出非常。他早一晚通知,雖然不夠禮貌,也不必怪責他了!”本無大師道:“我在青島去捉王尊一時,已知有許多武林高手,與他助紂為虐,只料不到天葉散人也在其內。王尊一既然不服管束,且又淫暴下流,明日會後,廢了他吧!”
無住禪師低眉閣目,良久良久,才低聲說道:“師兄,這事太不尋常!”本無禪師嘆道:“料不到我們大師兄最寵愛的徒弟,今日變成這樣!”本無的師兄本空乃是前任少林主持,在武林中威望,遠在兩個師弟之上,所以江湖中人提到少林,十九隻知本空,不知無住本無,當年王尊一乃是了因保薦來的,那時本無就疑王尊一來歷不清,勸師兄不要收他。但本空見王尊一相貌非凡,聰慧異常,非但不聽師弟之勸,而且把一身本領,都授了給他。
無住道:“我說這事太不尋常,不只是因為王尊一乃是我們師兄的愛徒,而是為什麼有那麼多武林高手替他撐腰?”本無禪師默然不語,無住繼道:“你想縱使王尊一是後起之秀,他出師才有幾年?有何德何能,居然令一派宗祖的天葉散人,也如此傾倒。還有那兇僧了因,自恃是江南八俠之首,把誰都不放在眼裡,又怎的竟似給他做了保鏢?”本無禪師沉吟有頃,一拳擊在掌上,拖長聲音說道:“莫非他……”無住禪師面色慘白,截住本無的話說道:“我們不要隨便猜測,騎著驢兒看唱本,走著瞧吧!只是我有一言奉勸,師兄你性子較暴,明日之事,說不定有關少林劫數,你要忍著些兒。”本無禪師憤然說道:“師弟,你是一寺的主持,你說什麼就算什麼,愚兄聽你吩咐便是。”無住禪師一笑起立,說道:“咱們兄弟,說這個幹嘛?師兄,你別多心。”兩師兄弟攜手走出庵堂,看三十六殿浸在溶溶月色之中,無住禪師忽然嘆了口氣,說道:“求佛祖慈悲保佑,這大好基業,不要毀在我的手裡!”
第二日一早,少林寺的大雄寶殿,香燭撩繞,達摩祖師的佛像擺在正中,等待舉行一個不平常的儀式。
唐曉瀾以見證人的身份,也被邀請參觀,只是他乃晚輩,不似易蘭珠白泰官等由上院高僧接待,列席的席位也有不同。招待他的仍是昨日接引他的知客僧悟虛。唐曉瀾一早起來悟虛就請他沐浴淨身等候,午牌時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