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納妾。我阿耶同我娘感情極好,不肯納妾。於是我阿婆一直討厭我娘,連帶著也不喜歡我。小時候,剛記事的時候,阿公還在世,沒分家。我就記得阿婆將大伯家的堂哥抱在懷裡,滿口金孫,拿糖糕給他吃,看都不看我一眼。”
崔景鈺微微蹙眉,抬手握住了丹菲的手,放到唇邊吻了吻。
丹菲微笑,“後來有一次,阿婆帶我們幾個孩子走親戚,牛車陷田裡了。阿婆抱著我堂兄,婢女抱著堂弟,我自己走路,走了七八里路才回到家。那時下雪,我兩隻鞋子全是雪水,腳凍得都爛了,現在都還留著疤。我阿孃抱著我哭了一夜,然後我阿爹就決定謀個在外地的差使,帶著我們走了。”
“男人自當保護妻兒。”崔景鈺握著丹菲的手,將之放在胸口。丹菲能清晰感覺到他說話時的振動。
“娘子為你生兒育女,操持家務,兒女幼小無辜,全然依賴你。一個好男人,就不會讓妻兒受任何欺辱,哪怕這欺辱來自上面的尊長。這天下沒有孝義不能兩全的說法,多是男人推卸責任罷了。父母妻兒皆是最親之人,為了他們好,自己吃苦受累又如何?令尊是個熱血剛健、有情有義的漢子。我很敬重他。”
丹菲摸摸他的額頭,同他十指相扣,微笑道:“一直未曾告訴你,我本名不叫曹丹菲。”
崔景鈺這倒是真的意外,望向她。
丹菲笑了笑,“我本名叫曹蔚,取茂樹蔭蔚之意。這本是我爹準備給兒子的名字,既生女,便也用了。乳名就叫小草兒。後來我們一家在沙鳴安家,本來的名字是不能用了。當地有一種無名的小草,霜凍過後,草葉尖是緋紅色的,成片成片十分漂亮,又抗凍耐寒,生命力極頑強。當時家裡經受大變,朝夕不保,父母對我僅有的期望,就是希望我能健康平安地長大。於是就給我改名丹菲。”
崔景鈺逐一地吻她冰涼的指尖,嘴唇柔軟而溫暖。
“你會平平安安的,阿菲。”他低聲說,“我會守護你。”
丹菲心裡頓時又酸又熱,忍不住低頭吻住他。
“哭了?”
“沒有。”丹菲搖頭,“就是很開心。覺得自己不孤單了。能有人真的懂我,我已別無所求。”
崔景鈺坐起來,將她摟在懷裡,兩人一起看著落花飛舞。
“我是幼子,兄長年長我許多,我小時候沒有什麼玩伴,父母也怕我染上壞習慣,不准我和家奴的孩子太親近。後來長大些,進了金吾衛,才結交上了幾個朋友,郡王便是其中之一。”
“難怪你是這個孤傲的性子。”丹菲忍不住道。崔景鈺不是真的拒人於千里之外,他是很多時候,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親近的情緒。
“初遇你時犯的渾,以後再也不會了。”崔景鈺也輕笑了一下,“我終究是幸運的,錦衣玉食,念最新的書卷,請最好的先生,結識最富貴的人。我理應該有所作為才對,不然愧對我所相擁的這一切資源。所以遇到你後,我常想,若我是你這樣的處境,我又該如何出頭?我能否低頭屈膝為奴,能否忍受那種沒有尊嚴的生活?”
“那你想出來了嗎?”
崔景鈺摟著她的手臂緊了緊,苦笑道:“我覺得我恐怕一時是很難做到的。我的高傲和自負不會讓我接受自己低到塵土中的命運。我或許會崩潰,自暴自棄,我不知道。所以我越發欽佩你。你的柔韌堅強,忍耐和慧黠,令我著迷。能得到你,真的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
丹菲抬手摸了摸他的臉頰,迷戀地看著他線條剛毅優美的下巴和嘴唇。崔景鈺側過臉來,低頭吻了吻她。丹菲靠著他,滿足地笑了。
“能得君心,三生有幸。”
五月中旬,一場突如其來的瓢潑大雨衝散了宴會熱烈的氣氛,也昭示著夏日的來臨。
大雨澆不熄韋皇后遊樂的熱情。她依舊頻繁舉辦宮宴,帶著宮妃命婦們乘船遊太液池。煙雨朦朧之中的蓬萊島猶如傳說中的仙境,島上宮闕忽隱忽現,唯有絲竹之聲順風飄來。此情此景,美不勝收。
宮裡人多口雜,丹菲同崔景鈺就收斂許多,也不敢再私下幽會。就是明面上,也只能在碰面時假裝客套地寒暄幾句罷了。
丹菲給崔景鈺斟酒。崔景鈺面無表情地接過杯酒,在她的手心裡輕輕一撓。
“……”丹菲的臉霎時紅了。
崔景鈺修長的手指扣著酒杯,送到唇邊。他目如寒星,清光流轉,嘴角揚起一抹極淡、意味深長的笑意。他整個人好似狐狸精變成了人,英俊而完美,又充滿了風流誘惑。
丹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