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邊,放著兩盆好大的梔子花,雙臂合抱那麼粗的青花瓷盆,分別栽著兩棵梔子樹,齊人的高度,墨綠的葉片,白色的大花,開得煞是粗獷豪爽,院子裡自門檻處,月季的濃香淡了,到了這門邊,卻洋溢著一股馥郁清香,吸入鼻中,頓時神清氣爽。
安王跨出正廳來迎,在花香飄逸中微笑著點頭,他穿著一件白色的長袍,兩條飛龍盤繞前胸,沒有了戰場上的威風,卻又憑添了濃濃的書卷味道。
“安王爺。”清塵立定,略一躬身。
“怎麼,沐將軍呢?”安王看見只有清塵一人,有些意外。
肅淳正要答話,清塵已經搶先一步回答:“父親去歸真寺了,明日才能回,派我做代表……”
安王沉吟著,點點頭,釋然道:“廣馳呀,就是放不開……也罷,不為難他,隨意,隨意就好。”
引領著,進了正廳,安王說:“先去書房坐坐。”
“父王真是看得你起,”肅淳低聲道:“一般人等,多數將軍,都沒去過他的書房呢。”
清塵不語,心想,安王這番去書房,該是另有一些安排的。
王府的書房,分為裡外兩間,外間是王爺的古玩收藏,滿屋都是字畫瓷器,還有一架子的奇石,可謂是琳琅滿目,應有盡有。安王熱情地介紹著,清塵卻看得索然無味。這是富貴人家的典致生活,對他來說,太過陌生。出於禮貌,他耐著性子聽下去,心裡,卻在琢磨著那府中前院兵器架上的兵器,嘴裡有一句沒一句地回應著。
安王拿起一副卷軸,甚是自得地開啟,自豪道:“清塵,你看,這是王羲之的手筆……”
清塵看了一眼,隨口道:“恩,是不錯。”
看他如此敷衍了事,肅淳忍不住笑了,想逗逗他,於是順手將另一幅卷軸開啟,問道:“你看這幅如何?”
“挺好。”清塵瞥瞥,淡淡地回道。
肅淳吃吃地笑著,從書案上抽出一卷來,展開,跟之前那幅,分別兩手提著,問道:“我開啟的這兩幅,你看哪幅的字寫得好些?”
清塵這才凝神靜氣,仔細地端詳了一番,半晌,才說:“都一般……”
刺竹已經發現不對勁了,眼睛一鼓,剛要說話,冷不丁就被肅淳踩了一腳,他一縮,狐疑地看肅淳一眼,卻發現肅淳對著清塵一臉壞笑:“怎麼就得了個一般的評價?”
清塵歪著腦袋,又細細地看了一下,復正色道:“很一般。”
刺竹一怔,忽地笑了,卻憋著,沒有出聲。安王有些驚愕地眨眨眼睛,看看肅淳,又看看清塵,也禁不住笑了起來。
肅淳故作訝然道:“這個字不好麼?”
“這有什麼好?”清塵不屑地擺了擺腦袋:“還沒我的字寫得好。”
哦?安王笑道:“那你寫一幅我們看看如何?”小小毛孩,不知道天高地厚呢。
“好,”清塵大言不慚道:“讓你們見識一下。”一揮手:“擺上傢伙!”
刺竹和肅淳,連帶著安王,都樂了。還擺上傢伙呢,以為是打仗呢,也不知道說筆墨侍候……
毛氈鋪好,宣紙壓平,鎮尺擺上,狼毫也擱上了筆架,清塵卻不動了,抱著胳膊,皺著眉頭,半天不語。
“寫啊……”肅淳慫恿著,望著刺竹偷笑,刺竹也抿著嘴笑,這個軍營里長大的小子,只怕不知道寫字,甚至不知道抓筆呢……
安王笑吟吟地看著,不說話。
清塵像模像樣地看了一陣,說:“換大張的紙。”
肅淳和刺竹趕緊換紙,這張紙可夠大,把安王那張紫檀木的書桌都鋪滿了。
清塵終於不再是抱臂的姿勢,他放下胳膊,看著懸筆架上那一溜筆,兀自,取了一根最粗壯的,抓在了手上。
肅淳再也忍不住了,“撲哧”一下笑出聲來。這清塵握筆的姿勢,就跟抓著劍柄一樣,這哪象寫字呀……
可是清塵卻鎮定得很,他似乎沒聽見肅淳的笑聲,也無視他們的好笑,盯著紙,略一凝神,就用那粗魯怪異的手勢,抓著筆,蘸上了墨,就在三人摒神靜氣地等著他落筆的時候,他的那幾根細長的手指,忽然象變戲法一樣,以極快的速度,異常靈活地轉動了起來,也不過眨眼的功夫,手已換了姿勢,握姿正確,而墨,未滴落分毫——
三人有些愕然,就在一愣神間,清塵已經落筆。
沙沙的細響,下筆如有神,在他手腕靈活的翻轉之下,幾個行楷的大字一氣呵成。
橫刀立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