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一身是傷,卻也不知道疼痛,只怔怔看著冰洞正中,那再無聲息的人。
無極……無極……
“啊!”
她驀然頭一昂,仰首慘叫。
那一聲大叫撕心裂肺,泣血悲號,如黑色的閃電和鐵青的霾雲,在陰暗的蒼穹捲風掠雪剎那湧動,所經之處蒼天之高也皮開肉綻,犁出了血色的天壤!
慘叫聲裡她突然聽見了剛才那最後一句話。
“為你死,我甘願。”
為你死,為你死,為你死……
為我死,為我死,為我死……
誰為誰死誰為誰死誰為誰死……
誰才該死誰才該死誰才該死……
無數個聲音如洪鐘大呂,自遙遠天際湧來,轟鳴著傳入她耳際,一遍遍敲擊著她已經瀕臨粉碎和瘋狂的意識,一遍遍提醒她:死死死死死死死……
罪人罪人罪人罪人……
孟扶搖霍地一躍而起。
手一掣,弒天在半空中曳過微紅的雪光,直掠向喉!
她要殺人!
殺掉罪人!
“嗆!”
刀劍相交,在半空中炸出一溜星花,孟扶搖橫刀反拍,氣勢洶洶將出手的戰北野逼退,又是一刀刺向自己的心!
“嗆!”
赤紅長劍再次架在了刀上,孟扶搖怒極,她此刻全身全心都墮在那摧魂的洪鐘大呂之聲中,意識全部被“長孫無極受刑而死”這樣慘烈的死亡刺激得瀕臨崩潰,她揮刀狂掄,招招式式都是兩敗俱傷同歸於盡的殺著——誰攔她,一起死!
她激痛失控,戰北野卻還清醒,絕不可能像孟扶搖那樣招招殺著,兩人原本在伯仲之間,這下戰北野卻節節後退,稍不注意,孟扶搖一刀掠過來,在他膝上劃,開一條血口。
血花飛濺,血色似乎更加刺激了孟扶搖,她立刻回刀又要殺自己,戰北野不顧受傷再攔,兩人卷戰在一起,打得天昏地暗,明亮赤紅的刀劍之風裡,戰北野突然身子一側,腰間又多了條傷痕。
濃眉微微一皺,戰北野心中突然涼了涼。
此刻的扶搖,已經攔不住,他無法對她下狠手,也不能真和她拼命,然而偏偏扶搖實力又太強,這樣下去,自己會先死,然後,她還是死。
他不怕死,也並不覺得和扶搖一起死有什麼不好,但是他卻不願扶搖這樣瘋狂的死,她眼底一片血紅,很明顯沉浸在世間最慘痛的噩夢之中,讓她帶著那樣的噩夢去死,太殘忍。
聽她口口聲聲叫著長孫無極,她心裡,滿滿的都是他吧?
心田寬廣無限的她,也只能容下兩個人的愛情。
戰北野黯淡的笑了笑,有些事不甘放棄,有些事卻早已心知,一開始還想著努力爭取,到得後來突然明白,對於不堪重負的她來說,激烈的爭取只會讓她避得更遠。
到得後來,堅持已經不叫堅持,成了習慣成了責任成了如同吃飯睡一般的最平常不過的延續,這延續深入血脈骨髓,再也割捨不去。
不就是死嗎?
如果有人死在她面前,應該能換來她的清醒吧?
如果……如果她心中還有他的位置,那麼他的死,應該可以喚醒她吧?
戰北野突然停手,倒轉劍柄,一把將自己的長劍塞到了孟扶搖手中。
孟扶搖揮刀正猛,冷不防手中突然多了一柄長劍,一怔之下停了停,聽見對面男子道:
“人生到死,我的劍都會和我在一起。”
孟扶搖一劍唰的捲過去。
“所以,當我將劍交給你的那一刻,我的命也已經交給了你。”戰北野不動,不讓開。
孟扶搖震了震,手中劍霍然一停,手指微微顫抖,在混亂和吵鬧中隱約辨識著這句似曾相識的話。
“你不可以不要。”戰北野不看劍尖,只看著她,語氣是他一貫平靜的霸氣,對於中心魔者,軟語相求是沒有用的,只有用比她更重的氣勢壓服她。
“否則,我這脫手的劍,會穿過你的胸膛,插上這天下五洲大地,一去,永不回。”孟扶搖又顫了顫。
五洲大地……五洲大地……
以一人之死,覆蒼生之血”
手中劍尖在冰雪映照下明光閃耀,晃動著微微的血光,那是戰北野的血,劍尖已入肉,他卻毫不相讓步步緊逼,甚至還微微上前一小步,讓那鮮血,流得更急更刺眼些。
“殺了我。”
孟扶搖腳步下意識微微後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