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王的酒杯停在唇邊,他凝望著亭外斜飄的雨絲,目光復雜,好一會才道:“小謝,小陸,還記得我們少時放風箏的事嗎?”
謝朗與陸元貞眸子裡同時露出隱約的笑意。
“我記得當時我最喜歡的是一隻鷹,那鷹飛得很高,可只要我將手中的線一扯,它就會落下地來。”平王嘴角浮出一絲苦笑。
陸元貞轉動著手中的瑪瑙酒杯,嘆道:“平定北疆,收復南方,中興大殷,這是一局需要幾年甚至幾十年時間來統一籌謀的棋。若陛下還是一直心意不定,王爺掣肘太多,唉……”
平王這段時間一直在思忖這個問題,聞言默默地點了點頭。
謝朗神情恍惚,似在想著別的什麼。
過了好一會,他收斂了眸中全部的憂思與擔憂,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笑道:“先莫為這些事煩憂,眼下最關鍵的是先將丹賊趕回去,才能騰出手來。不管遇到什麼事情,只要我們還有一口氣,總要將當年的誓言一一實現!”
平王看看謝朗似乎一夜之間變得消瘦堅毅的面容,又看看陸元貞沉靜若水的雙眸。這些年來,波譎雲詭的形勢、舉步維艱的奮鬥,身邊始終有這二人相伴,從來不曾離開。他心中一暖,笑道:“小謝說得是,只有把這一仗打好了,才說得上其他的。”
陸元貞壓下心頭的隱憂,也爽聲笑道:“是!倒是我多慮了!且先打完這一仗再說!”
謝朗一拍石几,“好,咱們再打一場漂亮的配合戰,象當年赤水原一樣,讓丹賊老老實實滾回阿克善!”
細雨乘風飄入亭中,沾溼了他們的鞋襪。三人各自斟滿,同時舉杯,眼中都溢位凜凜神光。
誰都沒有再提三日後的激戰,誰也沒有再提起柔嘉和薛蘅。
這日清晨,聽到外面號角鳴響、戰馬嘶叫,薛蘅與柔嘉對望一眼,知道丹軍要開始攻打燕雲關了。
當丹兵挑起簾帳,進來將薛蘅捆住,她向柔嘉輕輕地點了點頭。
因為柔嘉看上去病得只有進氣沒有出氣,丹兵放鬆了警惕,懶得綁她,將她拎了起來,往木籠子裡一扔。
丹軍營地距燕雲關約裡許路,出軍營不遠路邊有座小山丘,山丘上有一片鬱鬱蔥蔥的杉樹林。此時丹軍大軍已向關下集結,負責押送二人的是個千人小分隊,也未帶強弩。
薛蘅知機不可失,悄悄向柔嘉使了個眼色,柔嘉便閉上雙眼,摒住了呼吸。
薛蘅撲到她身邊,焦灼無比地喚道:“公主!公主!你怎麼了?!”又抬頭驚慌呼道:“公主不行了,快叫大夫來看一看啊!”
丹兵中有懂得殷國話的,忙向領頭的將領通報。那將領一舉手,隊伍停止行進。將領策馬過來,看柔嘉真象斷了氣的樣子,也頗覺為難,若運個已經死了的公主到關下,只怕反而會激起殷軍同仇敵愾之心,丹王也必會怪罪。
他吩咐下去,便有士兵開啟木籠,鑽進來檢視。
薛蘅暗提真氣,待那丹兵鑽入木籠,力貫雙臂,猛地繃斷繩索,奪過那丹兵腰間佩刀,手起刀落,丹兵慘呼聲剛剛出喉,她已鑽出了木籠。
變故陡生,丹軍都愣了一愣。薛蘅甫出木籠,手中佩刀如飛,片刻間便斬了十餘人。
一零一、迷歌
丹軍這時才反應過來,將領連聲下令,圍攻薛蘅。薛蘅近身搏殺,刀起血濺,勇不可擋。丹兵擁在一起,反而礙手礙腳,長槍戟矛不好施展,被她殺得節節後退。
此時,絕大部分的丹兵都去圍攻薛蘅,剩下的也都凝目注視著他們的搏殺,竟無一人看著早已“昏迷”的柔嘉。待一名丹兵無意中回了一下頭,才驚惶大叫道:“公主跑了!”
丹軍將領急速回頭,只見柔嘉正飛快地向小山丘上逃逸。
丹軍忙分出一百多人,策馬追趕上來。柔嘉發足狂奔,丹軍緊追不捨,馬終究快過人,眼見就要趕上,小山丘上忽然冒出來兩名蒙面人,手持勁弩,利箭連環射出,丹兵猝不及防,紛紛中箭落馬。
柔嘉逃命之中,也沒有認出這兩人是誰,只知來了援手。她從這二人身邊奔過,提氣縱身,沒入林中。
丹兵還要追趕,那兩人躲在樹林前的灌木叢後,持弩連射,丹兵死傷嚴重,剩下的人心中生怯,一時間竟不敢下馬來追。等他們在上司的呼喝下全神戒備、一步一頓地追入林中,已不見了柔嘉和那兩個蒙面人的身影。
柔嘉聽薛蘅詳細講述了此處地形,知道向著東南便是白沙河谷。她認準方向,發足狂奔。
待跑到力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