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雲峰怔了一怔,詫道:“李盟主早已訂了親的麼?他的未婚妻子現在哪兒,何以會令你放心不下?”
孟明霞道:“那晚高叫捉奸細的那個小嘍兵,就是李恩南的未婚妻子了。”
褚雲峰大為奇怪,說道:“她為何要扮作小嘍兵?”
孟明霞笑道:“人家夫妻間的事情,你就不必管這許多了。總之,他這未婚妻子如今也正是朝著這條路走,和咱們一樣是要到飛龍山的。她的江湖閱歷可不能和盟主相比,是以我不放心。”褚雲峰道:“哦,所以你要在暗中保護她的。”孟明霞不願把個中曲折說出來,只好含糊說道:“也可以這樣說吧。”
褚雲峰滿懷歡喜,暗自想道:“我只知道孟姑娘是傾心於李思南,卻原來完全不是這一回事。嗯,只要不是這樣便好了,我又何必去探聽人家的隱私。”當下說道:“既然如此,那麼咱們就趕快去飛龍山吧。”但求得與孟明霞同行,就不再問李思南和楊婉的事情了。
孟明霞把楊婉的身份告訴褚雲峰之後,忽地心念一動,就像剛才褚雲峰“說錯”了話之後的想法一樣,自己也覺得有點奇怪:“我為什麼要把這件事告訴他?難道我是怕他誤會麼?”他們二人,不約而同地都發現了自己心底的秘密了。
按下褚、孟二人不表。且說楊婉下山之後,悵悵惆惆地獨自前行,心情和褚、孟二人則是大不相同了。
楊婉扮作一個相貌醜陋的小廝,別人不知道她本來是個美貌的女子,當然也就不會去注意她。是以孟明霞所曾遭遇的尷尬事情,她是一件沒碰過。
採花賊的案子在這幾縣鬧得沸沸揚揚,楊婉一路行來,也曾聽得有人談論那個淫邪殘暴的採花賊,但因自己有事在身,不能耽擱,雖然痛恨,對這採花賊也是無可奈何,只好當做新聞來聽,聽過也就算了。
楊婉因為道路不熟,雖然是早半天下山,走得反而比孟明霞較慢。
這日,楊婉經過那座縣城,因為時間尚早,沒有進城投宿。
蒙古大軍南侵的訊息已傳來更兼又有采花賊的出現,是以越往北走,路上行人越少。楊婉急於趕到飛龍山去,不知不覺已是入黑時分,走到了荒山野地,錯了宿頭,找不著人家了。
北方的氣候比南方寒冷得多,此時已是早春二月,一到入黑,陽光消逝之後,便似回到了寒冷的嚴冬、天上飄下鵝毛般的雪花。
楊婉情懷惘惘,本來是不願意回憶的舊事,不由自己地湧上了心頭。
她想起了與李思南在回國途中的一個雪夜,兩人忍受著飢寒,卻在憧憬著家室之樂。楊婉說她家裡藏書甚富,李思南說人生的樂事之時,就是雪夜關門讀書,如果再有一壺酒,一爐香,那就更其美妙了。楊婉笑說我可以給你暖酒,給你添香。說到此處,兩人不約而同地都念出了古人“紅袖添香夜讀書”的詩句。
回憶突然變了一杯苦酒。楊婉嘆了口氣,心裡想道:“如今給你紅袖添香的已是另有其人,不必我來服侍你了。”楊婉獨自踏雪前行,感覺一片冰冷。並非她的身體經受不起,而是雪花飄在她的身軀,冷在她的心頭。
眼前是一片廝殺的寒冷景象,回憶卻又回到了風和日麗的春天。那一天她躲在李思南那條村子的山坡上,眼看著李思南和孟明霞雙雙走過小橋,李思南摘下幾朵野花,拋入河中,片片落花,隨波而逝。她聽得李思南的一聲長嘆,她聽得小河流的嗚咽。“傷心橋下春波綠,曾見驚鴻掠影來。’那時南哥在想著什麼心事呢?他是決計不會知道我就躲在他的身邊的,他的傷心當然不是做給我看。唉,莫非他的確是還沒有忘記我,他在想起我們曾經做過的往事?”心中微感暖意,但隨即又在自笑自憐:“這不過是我的痴心妄想罷了,南哥是有了新人,還會記得舊人?”
回憶裡的“春天”比嚴冬更冷,楊婉一聲長嘆:“我還在想這些幹嘛!”猛一抬頭只見白雪皚皚的山頭有一座古廟,自己不知不覺之間,已是走到古廟之前了。
楊婉禁不住又想起了那個雪夜和李思南躲在磨房烤火的事,就是那天晚上,她認識屠鳳的。想不到只幾個月功夫,一件件的事情變化得大大出乎她意料之外,如今她是悄悄地離開了屠鳳山寨,隻影孤身地走到這裡來了。“反正我不到宿頭,就暫時在這破廟過一晚吧。”楊婉心想。
楊婉走進廟門,只見地上有一堆火,柴都燒得差不多變成炭了,但還在吐著微弱的火苗,尚未完全熄滅。
楊婉看見廟裡並沒有人,心裡想道:“想必是北方逃難的難民曾在這裡歇過,已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