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想》。這兩本書完全沒有被放在預期的工作進度裡,尤其是
《隨想》,根本就得開始寫,而愚昧的我,以為用功就是積極,竟然答應自己一口
氣出三本書。這種痴狂叫做絕不愛惜身體的人才做得出來。
也是合該有事,小丁神父也在同時寫完了他的另一本新書━━《墨西哥之旅》
━━後來被我改成《剎那時光》的那十二萬字英文稿,也交到我的手中。我又接下
了。
一共四本書,同時。
也是在那個時期裡,滾石唱片公司與我簽了合同,承諾要寫一整張唱片的歌詞
。
。⒋⒎。鬧學記我快快的寫好了好多首歌詞去,滾石一首也沒有接受━━他們
是專家,要求更貼切的字句,這一點,我完全同意而且心服,製作人王新蓮、齊豫
在文字的敏鏡度上夠深、夠強、夠狠、夠認真,她們要求作品的嚴格度,使我對這
兩個才女心悅誠服。她們不怕打我回票。我自己也不肯懶散,總是想到腦子快炸掉
了還在力求表現。常常,一個句子,想到五百種以上的方式,才能定稿,而我就在
裡面拚。
於是我同時處理四本書、一張唱片,也沒能推掉另外許多許多瑣事。
就在天氣快進炎熱時,我愛上了一幢樓中樓的公寓,朋友要賣,我傾盡積蓄將
那房子買了上來。然後,開始以自己的心意裝修。
雖然房子不必自己釘木板,可是那一燈一碗、那布料、椅墊、床罩、窗簾、家
具、電話、書籍、擺設、盆景、拖鞋、冰箱、刀、匙、杯、筷、灶、拖把……還是
要了人的命和錢。
雪球越滾越大,我管四本書,一張唱片、一個百事待舉的新家,還得每天回那
麼多封信,以及響個不停的電話和飯局。
我的心懷意志雖然充滿了創造的喜悅與狂愛,可是生活也成了一根繃得快要斷
了的弦。
就在這種水深火熱的日子裡,摯友楊淑惠女士得了腦癌住進臺大醫院,我開始
跑醫院。
沒過十天,我的母親發現乳癌,住進榮民總醫院,這兩個我心摯愛的人先後開
刀,使我的壓力更加巨大,在工作和醫院中不得釋放。
。⒌⒎。鬧學記也許是心裡再也沒有空白,我捨棄了每天只有四小時的睡眠,
開始翻出張愛玲所有的書籍,今生第二十次、三十次閱讀她━━只有這件事情,使
我松馳,使我激賞,使我忘了白日所有的負擔和責任。
於是,我活過了近三個月完全沒有睡眠的日子。那時,幾次開車幾乎出事,我
停止了開車,我放棄了閱讀,可是我不能放下待做的文稿。我在絞我的腦汁,絞到
無汁可絞卻不能放棄。
我睜著眼睛等天亮,惡性失眠像鬼一樣佔住了我。我開始增加安眠藥的份量,
一顆、三顆、七顆,直到有一夜服了十顆,而我不能入睡。我不能入睡,我的腦傷
了,我的心不清楚了,我開始怕聲音,我控制不住的哭━━沒有任何理由。
歌詞出不來、書出不來、家沒有修好,淑惠正在死亡的邊緣掙扎,媽媽割掉了
部分的身體……。
我不能睡覺、我不能睡、不能睡不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