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來,我再聽━━有人站在我的門口。
大概一分鐘那麼久,房外沒有動靜,我沒有動靜━━我躺著━━等。
我聽見有鑰匙插進我那簡單的門鎖裡,我盯住把手看,幽暗的光線中,那個門
柄慢慢的正在被人由外面轉開。
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那把柄千真萬確的在轉動。
有人正在進來。
一個影子,黑人,高大、粗壯,戴一頂鴨舌帽,穿桔紅。⒌⒍。鬧學記夾克、
黑褲子、球鞋,雙手空著,在朦朧中站了幾秒,等他找到了我的床,便向我走來。
他的手半舉著,我猜他要捂我的嘴,如果我醒著,如果我開始尖叫。
當他把臉湊到我仰臥的臉上來時,透過窗坍的光,我們眼睛對眼睛,僵住了。
“老兄,我醒著”我說。
我叫他BROTHER。
他沒有說話,那時,我慢慢半坐了起來。我可以扭亮我的床頭燈,不知為什麼
,我的意念不許我亮燈。我聽見那個人粗重的喘息聲━━他緊張,很緊張。
在這種時刻,任何一個小動作都可以使一個神經繃緊的人瘋狂,我不能刺激他
。
“你不想說話嗎?”我又說。
他的雙手不放下來,可是我感覺到他放鬆了。他不說話,眼光開始猶豫。這一
切,都在極暗的光線裡進行著。
“你坐下來,那邊有椅子。”我說。
他沒有坐,眼睛掃過我伸手可及的電話。
“我不會打電話、不會叫、不會反抗你,又請你不要碰我。要錢、請你自己拿
,在皮包裡━━有兩百塊現金。”我慢慢的說,儘可能的安靜、溫和、友善。
他退了一步,我說∶“你要走嗎?”
他又退了一步,再退了一步,他一共退了三步。
“那你走了。”我說。
那個人點了點頭,又點了一下頭,又點了一下頭,他還。⒍⒍。鬧學記在退,
他快退到門口去了。
“等一下。”我喊停了他。
“你這個傻瓜,告訴我,你怎麼進來的?”我開始大聲了。
“你的大門開著。鑰匙放在第十四號郵件格子裡,我拿了,找十四號房門━━
就進來啦!”這是那人第一次開口,聽他的聲音,我已瞭然,一切有關暴行的意念
都不會再付諸行動。這個人正常了。
“那你走呀!”我叫起來。
他走了,還是退著走的,我再喊∶“把我的備用鑰匙留下來,放在地板上。你
走,我數到三你就得跑到街上去,不然━━不然━━我━━”我沒有開始數,他就
走了。
我靜聽,那腳步聲踏過木板樓梯,嗒嗒嗒嗒直到樓下。我再聽,那扇門開了又
合起來,我凝神聽,雪地上一片寂靜。
我跳起來,光腳衝到樓下,衝到大門,把身體撲上去,用盡了全身的氣力去壓
那個鎖,我再往樓上跑,跑過二樓,跑到三樓自己的房間,再鎖上門。
我往電話跑去,拿起聽筒,一個女人的聲音立即回答我∶“接線臺,接線臺,
我可以幫助你嗎?”
我發覺自己的牙齒格格在響,我全身劇烈的發抖好似一片狂風裡被摧殘的落葉
,我說不出一句話,說不出一個字。
我把電話掛回去,跑到衣櫃裡面,把背脊緊緊抵住牆。用雙手抱住自己的兩肩
,可是我止不住那骨頭與骨頭的衝擊。我一直抖一直抖,抖到後來,才開始如同一
個鬼也似的笑起來━━聽見那不屬於人的一種笑聲,我又抖、又抖、又抖……。
。⒎⒍。鬧學記愛馬落水之夜在我還是一個十多歲的女孩子時,已經會開車了
。當時的交通工具仍然是以三輪車為主的那最後兩年的臺北,私家車並不多見。我
的家中自然也沒有汽車。
回憶起開車的學習過程實在很簡單。在當時,如果一年中碰到一個朋友恰好手
上有輛車,那我必定抓住機會,低聲下氣的請求車主讓我摸摸駕駛盤,那怕是假的
坐在車裡不發動車子,也是好的。
偶爾有幾個大膽的好心人肯讓我發動了車子開,我必不會辜負人家,把車噹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