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江月棠醒來,立即看到了趴在自己身邊睡著了的蕭棣元,他的一隻手還緊緊地握著她的手,頭靠在她的枕頭邊,呼吸勻稱、面容安詳。
她才想起自己夜裡做惡夢之後要他陪在她身邊的事。
現在,他這般趴著睡一定很不舒服吧?她不禁伸手去輕推他。
蕭棣元馬上醒了過來,問她:“醒了?”
“嗯。”她說,目不轉睛地看著他道:“我現在沒事了,你回房去睡吧。”
蕭棣元坐直身子看了看窗外,見窗外還是一片漆黑,便點頭道:“好,那你安心睡覺,要是有什麼事就叫我。”
她點頭。
蕭棣元起身,臨走前又俯頭摸了摸她的頭,柔聲說:“好好睡覺。”
小傢伙便笑著連連點了幾下頭。
待他離開,她靜靜地望向窗外的夜空。
她在今世裡與他見上面了,還來這裡約會了,多麼像個夢境!
如果她是以女兒身在他面前出現,他該得多高興啊,說不定已經想盡辦法說服蕭宏允許他娶她了呢。
可她現在又只能以男兒身與他見面,命乎?
一股抑制不住的難過便迅速地朝她襲來,將她席捲到了悲傷的中央,讓她忍不住流出了傷心的眼淚。
我該怎麼辦?她反覆地問自己。
只要一見到他,她的心裡就莫名地高興和心安,並且忍不住在他的面前撒嬌,承認吧,她自從與他遇上之後就一直在愛著他,一直在渴望著與他接近。
這一生,她該如何做才能與他再續前緣?
她想著想著又哭了起來。
那邊廂,重新躺回床上的蕭棣元也在想著心事。
雖然他覺得江月棠長得很像女孩,也曾暗中懷疑過,但他還是沒有真的把她當女娃看待。
畢竟,如果不是情況那麼特殊,誰會相信江家人將兩個孩子的身份給對換了呢?
正因為他不太敢相信,因此心裡的苦楚反而越發地深。
他再堅強,思想再脫俗,但也知自己無法與一個男子相守終生。
而且,江月棠長大後也終歸會娶妻的吧?而他自然再過幾年也是要娶妻的,到了那時,他們該以什麼方式相守下去?
這些事,其實深入地想一想都覺得很難實現,不是麼?
蕭棣元莫名地有些焦躁,於是一骨碌地從床上起來,走到走廊上,默默地看著不遠處的海。
黑夜下的海,有一種神聖、深邃的力量,又好像能把人拉入深淵的黑洞,讓人又敬又怕。海浪有力地拍打著海岸,海水漲起又落下,發生嘩嘩嘩的聲音,那濺起的白色浪花隨即又消失不見。
生髮、消退、來、去、安詳、急躁,最後又像是要推翻和壓倒一切般。
這就是眼前這片海給他的感覺。
蕭棣元便忍不住想起了心事。
關於現在,關於未來,關於過去。
他的過去,誰能證明來處?他的現在,也那麼多的不可確定。而他的未來,卻只想和隔壁間那個小娃在一起。
不管別人認為這多麼荒唐、多麼不可思議,他就是想和她在一起,別無所求。
現在,因為知道她就睡在隔壁間,他的心裡便湧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溫情,覺得自己好像擁有了全世界。
隔壁間那個小娃,她讓他有了即便要與全世界為敵也決不負她半分的英雄情懷,彷彿忽然找到了生於人世的意義。
於是他也哭了,面向著那一望無際的海無聲地哭。
天亮後,他來到她床前。
她已經醒了,見他進來,立即投進他的懷抱。
不知為何,她那麼喜歡他抱她,那麼不自覺地希望他抱她。
而他也總是很自然地將她抱在懷中,就好像他生來就應如此一樣。
“昨晚睡得還好嗎?”他問,聲音輕柔得像親吻。
她點頭,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這幾天上午我都得見當地的官員,談些正事,只有下午和晚上才有空陪你了。”他說。
他來這裡的主要目的雖然是度假,但這座城市如今畢竟歸屬他管,他還是得聽聽當地官員的工作彙報並給出一些指示來的。
“好。”她點頭。
“來。”他說,伸手一把將她抱起,道:“我們去昨天那家餐館用早膳。”
“嗯。”她說,又紅著臉道:“你在外頭等我一下,我換套衣服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