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懷能感覺到雲蕤後背的血在不斷地湧出,能感覺到她的無措與掙扎,他看向她的臉,鮮血正從她的嘴角不斷地湧出,她臉上的表情悲壯而哀婉,她的雙眼,緊緊地盯著他,似要最後一次將他的樣子印記在腦海中一樣。
一股難以壓抑的憤怒從李懷的心底升起,他抬頭看向李凌,那個他又敬又怕的父親,臉上的淚水再也停不住,他想朝父親怒吼,質問他為何要這麼做,但他終歸沒有這麼做,而是用一種哀莫大於心死的語氣道:“阿爹何不也給我一劍,讓我也隨她去了呢?”
聽得這話,李凌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用那帶血的劍指著他道:“你以為我不敢嗎?我方才真想也給你一劍,若不是念在我只有你一個兒子的份上......”
說到後頭時,李凌的語氣一變,道:“身為世子爺,南域未來的管理者,竟然為了一個女人頹廢至此,我真為你感到恥辱。”
李懷悽然一笑,沒有答話,抱起已經沒有氣息的雲蕤往屋裡走。
宮三娘和幾位女管事也趕忙跟著進去。
李凌對手下一使眼色,手下們立即進去將李懷給架了出來。
李懷雖然不想走,但也知不得不走,便對宮三娘說:“在郊區擇個好地安葬了她,請法師給她超度,後事的錢由我來出,你只管處理妥善就是。”
宮三娘忙點頭,眼裡也噙滿了淚水。
李懷被李凌的人帶了回去。
世子妃見了他,一顆心才稍覺心安,又見他衣袍上有血跡,不禁大驚失色,但她沒敢多問,立即將他帶進沐浴間,親自給他沐浴。
在給他沐浴時,世子妃終於忍不住問:“你這是怎麼啦?”
李懷靜躺在浴盆中,閉著眼,彷彿並未曾聽見她的問話般閉嘴不答。
他通常是這樣,只要不願意回答她時就裝作沒聽見。
她也習慣了,沒再問,只是幫他搓洗的雙手卻數度停頓,彷彿在哀嘆,又彷彿在思索。
沐浴完畢,李懷離開了房間,站在廊廡下靜靜地看著夜空。
世子妃不聲不響地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看著他。
夜已經很深了,眾人都進入了夢鄉,唯有這對夫妻,似乎都各懷沉重的心事,因而根本無心睡眠。
他的心裡一定很難過吧?世子妃不禁在心裡想,因為她發現他的肩頭在微微聳動,甚至聽到了他壓抑的嗚咽。
母性的本能使得她不顧一切地上前去,從背後將他抱住,說:“你是不是心裡難受?”
男人的身子便僵了僵,良久才說:“我喜歡上了飛雲閣的一個姑娘,最近常常和她在一起。”
世子妃一愣,眼眶頓時紅了,不是因為他喜歡上外面的女人,而是因為他終於肯跟她說這些事了。
“後來呢?”她盡力裝作不在乎地問。
“方才,阿爹一劍把她給.......殺了。”
世子妃猛地一驚。
怪不得他的袍子上有血。
她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
她覺得那個女子的死多少跟她是有關的,因為是她去跟李凌告狀才導致李凌外出去找李懷的。她原本只是希望李凌將李懷勸回家來,沒想到.......
她有一瞬間的耳鳴目眩。
好一陣子後,她才恢復了常態,問:“那姑娘......叫什麼名字?”
李懷猶豫了一下才答道:“叫雲蕤。”
雲蕤是飛雲閣的頭牌,雖然才進飛雲閣不到兩年,但是名聲卻很大,所以世子妃對這個人也略有所聞。
世子妃說:“要不要我請人去給她做場法事?”
“我已經安排人去做了。”
“你很喜歡她?”她壯著膽子問。
“嗯。”
“喜歡她什麼?”
李懷良久才答道:“我也不知道,就是很喜歡。”
“真遺憾!”她說,看了看天色,道:“不管如何,你的病也才剛好,不宜熬夜,還是先歇下吧。”
李懷一向不太聽她的話,這回倒是乖乖地轉身回了屋。
躺下後,他便閉上了眼。
但是他怎麼也睡不著。雲蕤死了,死得這麼忽然,死在女子最美的年齡,她是因他而死的。
他覺得自己罪孽深重,便忍不住落下了淚。
他問自己——為何會到這種地步?
正如他父親所說的那樣,他竟然會為一個女人頹廢至此,別人還敢對他有所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