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順手寫下的吧?我一直記得。所以,在看到這份報告的時候,我想我隱約猜到了什麼。只是不願意去細究。”
“我知道你無所不能。”沈夜忽然嘲諷般一笑,微微喟嘆,“就是這樣,所以想要看你失敗的念頭,才這麼強烈吧。”
而他這一次,真真切切的笑了笑,側臉的線條驀然柔和下來,目光卻有難以掩飾的困惑:他最大的失敗,她難道視而不見麼?
“你想看我失敗?”他輕聲說,“一直以來,你看不到麼?幾億的收購案失敗,這不算什麼,我不在乎。而我這樣對你……你回報我的是這個,這不算失敗?這不算是笑話?”
餘音漸漸有些飄散,大約是因為疲倦,又或者,他並不知道怎樣將這句話說完。
沈夜沒有說話,只是咬唇,有些倔強的看著他。頭一次,她在他的臉上看到倦意,眼窩下是淡淡的一層青色,像是數日未睡,而聲音,也是帶著沙啞的。他說這是她是自己最大的失敗。聽到這句話,難道不該高興麼?可她此刻僵硬的坐著,甚至不知道如何再將這場一早就打算開誠佈公的對話進行下去。
“婷婷,你之前……那個人潑液體的時候,你擋在我前面——”他忽然說,黯寂多時的眸子重又亮了亮,“那是下意識的反應,是不是?”
這句話出口的時候,就連羅嘉頎自己都轉開了臉,似乎難以置信……他竟問出這樣卑微的一句話。彷彿是落水的人抓住的唯一一塊浮木,他只希望自己沒有被這一切溺斃,她……或許還會吝惜般給他最後一點暖意。
他竟連這個都問到。可她……需要連這個都說麼?
呼吸慢慢的沉重起來,上下牙齒輕輕一磕,沈夜動了動唇,只是尚未發出聲音——
“我不想聽了。”他站起來,居高臨下,“算了,不要說了。”
是因為預知了什麼嗎?他只是純粹的……有些害怕她這樣的表情。
“你哥哥一直是反對這個收購案的。你應該清楚。他很早就找過我……我和他,是各取所需。”
“他要製造混亂。而我,希望……你能更信任我一些。”
看得到他怔忡之後,眼神中輕微的裂痕,她再一次深呼吸,終於完全靜默。
羅嘉頎重新坐下來。他帶著茫然的神情,仔細的看著這個女人。她的眉眼依然溫婉清麗,唇色是淡淡的粉色,他想起來,自己甚至親吻過她,以至於他一廂情願的認為——她總有一天會是他的。
不過是個笑話。
他勾了勾唇角,凝神半晌,安靜的說:“我想是今天最後一個問題了。”
“為什麼?”
“不為什麼。我說過了,就是想看看你會不會失敗。假如你失敗了……會是怎麼樣。”她迎著他的目光說。
他的表情波瀾不驚、又近乎孤寂,沈夜忽然覺得茫然,彷彿這……也並不如何讓人覺得快意。
“我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她喃喃的說,逃避一般,轉開了視線。
羅嘉頎眯了眯眼睛,他本以為,這個晚上,他所聽到一切,都已經再也不能激起自己任何的情緒了。
可她的沈夜,他的婷婷。
她與他的曖昧,她刻意的設計……和這些相比,她……還有話,能傷他更深。
“你還記得很久之前,你對我過我們第一次見面的事麼?羅嘉頎,我當時沉默,沒有說話,並不是因為感動——我只是驚訝。你的版本,和我的版本,實在相差了太多。以至於我懷疑,我們在當時,真的算認識麼?”
“你說只有我一個人主動和你說話。”她頓了頓,“不過聽不懂我對你說了什麼。”
他薄唇微抿,眸色漸漸專注起來。
“我……並不是你想象中的,溫暖可愛的女孩兒。”沈夜說,垂下了眸子,下定決心不去看此刻他的神情,“我一直在說的是,我討厭你。”
“因為曹銳討厭你,所以,我也不喜歡你。”
她咬牙,將最後一句話說完,接著抬起頭看著他——出乎意料的,只看到一臉的蒼白,和難以置信。
(62)
飛機正轟鳴著降落,扣上安全帶,廣播裡照例是乘務人員不厭其煩的一項項叮囑注意事項。沈夜合上書,指尖扣在紫色封面上,她閉上眼睛,感受到耳朵裡奇怪的感覺,像是被一種聲音嘶叫著扯住,又再放開,讓她有一種隱隱的興奮。急速向前滑行的時候,因為慣性,身體抵在椅背上,彷彿被無形的束縛著,直到這樣的壓迫感最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