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他正懷著一往無前的激憤,捨生忘死要為自己的今天開闢一條道路。
他連累了她,連累了老神婆和遊魂,差點就一同葬身於嬋娟湖底。
那時那個小小的、傻傻的,有雙烏黑明亮大眼的小姑娘也曾這般倚著他,依賴他,信賴他,從不覺得他欠了她,也不會向他討要任何的回報。
他曾想過要給她富貴榮華,安定一世的。
譬如說封她個公主,讓她陪在他身邊,當他累了倦了的時候,有那麼一個地方,有那麼一個人會對他露出毫無心機的溫暖明媚的笑。
其實還有更親密的方式,也是他最嚮往的生活。
那便是他父母的生活。
一個是帝王,一個始終沒有妃位,沈竹息至始至終都只是帝王妻,唯一的妻。
她既可以陪伴心愛的男人征戰沙場,也可以為他築下了一片遠離塵囂的美好。
那間小院,他重新修葺過了,儘量保留著從前的模樣。
可是他看到熟悉的景色卻再也看不到熟悉的人時,他又一把火燒那間小院。
那一刻他明白了,能夠讓人刻骨銘心的不是花草樹木,不是亭臺樓閣,而是賦予它們靈魂的那個人。
他最敬重、最孺慕的兩個人都不在了,那園中的一切便都死了。
在他盯著慢慢被火光吞噬的小院時,他想著自己不知有沒有那個幸運,能碰到一個能讓他帝王之途不在荒涼之人。
在那時,他莫明想到沈遙華的笑,隨後他便也笑了。
沈遙華不會像沈竹息一般可明烈可柔婉,可戰場殺敵,可垂首弄花。
她心軟,不敢殺人,她心粗,不會擺弄花草,應該也不會成為一個賢妻良母。
如果她有了孩子,她一定白天領著孩子上樹下河,晚上領著孩子去捉鬼攆妖。
她自己就是個孩子,再多幾個孩子可能會有點鬧,不過細想一想,也沒什麼不好。
他對未來剛剛浮起一個朦朧的畫面,鳳家便來人了,言家、孫家、何家……那些對他助益頗多的人都來了……
那些朦朧像一陣風,轉眼便散了。
他沒有玄華帝的魄力,也不能重蹈覆轍。
便是昔年鐵桶似的江山都會一朝傾倒,何況如今的風雨飄搖。
他不但要娶了那些女子,還要對她們禮遇有加,居中調和,牢牢將那些不穩固的東西抓在手中。
所以,他不能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