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神女不會再幫忙,沈遙華便懷著滿心歉疚與遊魂一起離開了羅桐山。
“幫不了他們不是你的錯,你不必自責。”
遊魂飄在沈遙華身邊,看得出她心情低落。
“我知道。”
沈遙華揹著小包袱走在山道上,瑟瑟秋風拂動著枯葉敗草,觸眼所及盡皆淒涼。
沈遙華嘆了口氣問了個奇怪的問題:“你做夢嗎?”
遊魂笑道:“你是問生前還是死後?”
沈遙華白了光團一眼道:“我不認為人死了還會做夢。”
“死了不會做夢,活著自然會做。”
沈遙華明白自己問了句蠢話,也不理會遊魂似嘲非嘲的回答,又問道:“你會將同一個夢做好好多年嗎?”
遊魂道:“那倒不會,難道你……”
他繞著沈遙華轉來轉去,似在仔仔細細的觀察著她。
沈遙華不理他,反正他對她造不成任何阻礙,她嘎吱嘎吱踏著枯葉邊走邊道:“我總是反反覆覆做同一個噩夢,以為會被纏上一輩子,真想不到還有解脫的一天。”
遊魂怔了一下,驚覺她正在對他傾訴心事,他笑了笑,接道:“那麼到底是發生了什麼呢?”
反正行路也是無聊,沈遙華便將那個糾纏自己多年的夢講給了遊魂聽。
她那個夢很奇怪,主角明明不是她,她卻能感同深受那種痛苦。
夢中有位白衣女子被綁在高高的鐵柱之上,眼上蒙著寬厚的黑布,身下架著高高的柴堆,四周圍滿了舉著火把的男女老少,有的華服高冠,有的衣衫襤褸,他們階級不同,身份差異巨大,但他們口中喊著同一句話:燒死禍國妖女,還我清平盛世。
他們群情激昂,呼聲震天。
沈遙華漠然的看著這一切,她清清楚楚的瞭解其後的每一個細節,尤其是那隻在萬千人一閃而逝的手,一隻看過數次仍覺得美到驚心動魄的手。
那隻手輕輕一揮,火把便如同下雨一般投向柴堆,轉眼間便燃起了熊熊大火。
火苗舔舐著女子赤裸的雙腳,炙烤著鐵柱,她眼睜睜看著鐵柱一點點變紅,看著女子腳底一點點變黑,再從腳底延伸到小腿……
那種生不如死的痛她竟感同身受,她嘶吼,翻滾,甚至想咬舌自盡,但她看不見那個掙扎的自己,似乎只能與那個女人一樣無聲無息的忍受著。
痛啊,無窮無盡的痛啊,生不如死的痛啊……
沈遙華明知那是夢,可就是擺脫不了那種痛。
在夢中,她是個聾子,是個啞巴,聽不見也說不出。
將一直鬱結在心的難解之事講了出來,沈遙華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問道:“你說我為什麼一直一直做這個夢?”
我怎麼會知道呢?遊魂想笑,看著她認真的樣子又覺得不太合時宜,她是相信他才會選擇向他傾訴和詢問,如果他真的笑了,以後就別想再得到好臉色看了。
於是他認真的想了想,說道:“一般來說,夢由心生……”
沈遙華打斷了他的話,說道:“我從小便與世隔絕,沒聽過沒看過沒想過的東西怎由心生?何況那痛是真真發切的。”
“……”
遊魂啞然片刻後說道:“那你上輩子一定是欠了她的。”
他隨口一說,想不到沈遙華很認真的點了點頭,說道:“我也是這般感覺的,你說我到底欠了她什麼呢?難道是我害死了她?”
她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向他渴求答案。
“你餓了吧,我去附近看看有沒有能吃的。”
遊魂匆匆飄走,慶幸沈遙華看不到他的表情,他實在是覺得尷尬,她願意將心事說給他聽是好事,但一直問些他回答不上來的問題就讓人覺得尷尬了,他不願意敷衍她,又不忍心當面拒絕回答,那便只能逃避了。
他在四周轉了好一陣子才回來,慶幸的是沈遙華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
一人一魂沉默的趕路,走了一下午沈遙華一句話沒說,遊魂在樹木間時隱時現,天將黑時閃到了出來,說道:“夜晚就在這附近休息吧,你去撿些乾柴,我到四周去看看。”
沈遙華點了點頭,撿了些枯枝正要生火,一團白光閃電似的到了眼前,將她驚了一下。
“快走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遊魂急急說了一句便飄了出去,在丈外停了一下,見沈遙華跟了上來,便繼續向前。
沈遙華的意識中響起遊魂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