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瑟目光掃過一旁安靜地跪著的騎奴,彷彿認得第二排左邊第二個騎奴乃是前幾日就在這個大車店見過的劍眉男子,遂狠狠心,厚起臉皮答道:“說來慚愧,因為婚禮之事,祖母關我在家廟思過。我心中煩悶,溜出來散心,怕家裡找,所以只好專揀偏僻的地方去。走累了,本來想去哪個店裡歇一歇,不想就繞進這條巷子……”說罷,還伸手指了指前面的大車店。
張媛笑了幾聲,伸著懶腰說:“小孩子逃家可不好,一會兒派人送你回去。”說罷收了笑容轉向一眾騎奴,不耐地問:“又有什麼事?說罷!”
為首的英俊騎奴垂下頭低聲道:“國公大人已經點了人馬往薛府去了,如今正和襄將軍對峙。夫人再不回家,國公大人他恐怕就要打進武英侯府將那葉將軍殺了。”
張媛一聽便冷哼一聲,扔了大麻,怒道:“怎麼鬧得沒完,阿襄明日可就要出征了!這都什麼時候了還要為點兒爭風吃醋的小事內訌!快扶我起來!”
英俊騎奴向前膝行幾步,握住張媛伸出的雙手將她扶起來,之後單手一按馬鞍,便抱著張媛飛身上馬,一眾騎奴跟著也上了馬。張媛在匆忙之中仍不忘回頭吩咐,留下兩個人送趙瑟回家。趙瑟似曾相識的劍眉男子和另一騎奴便留了下來。
聽英俊騎奴話中之意,彷彿十一在武英侯張襄的府中,卻不知與韓國夫人有什麼糾葛。趙瑟心情頓時無比沉重,大車店自然是不必再去了,悶悶不樂地隨著兩個騎奴回府。坐在馬上心裡一直在想:似十一這般的容貌,終究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倘若他萬一對自己情意稍減,想要和別人跑了豈不是容易之極?
還沒進內城,趙家的護院便已經尋了過來。兩個騎奴完璧歸趙,打馬離去。趙瑟被眾人擁簇這回到趙府,並沒有見到祖母亦或是被什麼人興師問罪,人便直接被送回家廟。女侍們仍然按部就班的送來衣服和飯菜,彷彿今天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那感覺寫在心頭就像春夢逝去,露水乾涸。
白天的日子是難熬的。趙瑟一忽而記掛著十一的安危,一忽兒懷疑十一與張媛牽扯不清,一忽兒又擔心自己被關在家廟的訊息能否傳到十一耳中。總之,不能安然睡去,每每都要在朦朧中猛然驚醒。之後,盯著滿頭的汗水漸漸平復下去。月亮升起來,第一顆星星開始閃爍於天際之時,趙瑟習慣性地坐上桌子。這個角度看星星正好。
“十一啊,今晚你會來嗎?最後一晚上了,明天大軍就要出征……”趙瑟想,“你收到我給你的訊息了嗎?你還安然無恙嗎?韓國公的利劍一定傷不到你吧?或者從那一天起,你真得狠心與我離別,從此再不相見?即便我回心轉意,拋棄了一切,你也最終不肯回頭嗎?不能這樣欺負我啊,十一,不能這樣殘忍地對待我……”
趙瑟沒有勇氣一直望著黑暗下只有屋脊簷角的寥寂遠方,那一成不變的景象給她一種錯覺,彷彿十一永遠都不會出現。於是趙瑟決定閉上眼睛,每默數一百下才睜開眼睛看一次。於是,她就傻乎乎得數了起來。那麼,在某一次睜開眼的時候,趙瑟分明看見他的十一支著手臂坐在窗稜上,頭扭過來凝視她。眼眸中盡去了犀利與凌凜,只剩下纏綿入骨的溫柔。唇上掛著那種可以殺死世間所有女子的動人笑容。
趙瑟撲過去抱住十一結實的腰背哭泣不已。她將臉貼在十一寬闊的脊背上,任由自己肆意流淌的淚水滲透十一的衣袍溼潤了他的肌膚。她不停的哭泣道:“你終於來了,終於來了。我一直在等著你……”
哭泣始終是女人最大的武器,一旦趙瑟流淚,不僅十一立即繳械投降,連趙瑟自己也跟著理直氣壯起來。霎時間,眼淚將籠罩在趙瑟心頭的陰謀的暗霾沖刷得乾乾淨淨。
“好啦,好啦。”十一摟住趙瑟,撫摸著她瀑布一般的長髮,輕聲安慰著她,直到趙瑟停止哭泣。
而趙瑟一旦收住了哭聲,立即就變成了張著利爪的貓科動物。她扁起嘴巴死命地搖晃十一,並以牙齒和指甲在十一身上留下可疑的痕跡。她氣惱地指責十一道:“你為什麼這麼多天不來找我?毀了婚你都不來找我!壞蛋!騙子!你一定不愛我了!你走啊!你走啊!”
為了免於被推搡下去的悲慘命運,十一隻能苦笑著團身後翻,躺在趙瑟目前側坐著的桌子上。這又給了趙瑟可稱之機,她只需轉個方向就坐到了十一的大腿上。現在,趙瑟更不用客氣了,攥緊粉拳用力敲上十一的胸膛。邊敲邊罵道:“你說,你是不是看上張媛了,做什麼要和她糾纏不清,搞得人家夫君都要找你玩命?”
十一輕輕咳嗽了一聲,抓住趙瑟的手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