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加商賈之算緡。豈可一概而論?大鄭之賦稅,田賦戶稅可減不可加,商賈貿易之緡稅可加不可減。”
“自大鄭興國,四海為一,開關罷梁,馳山河之禁,是以富商大甲周流天下,交易之物莫不相通。商賈之徒,低買高賣,以無致有,不費一千而獲利百倍。是以用貧求富,農不如工,工不如商,刺繡文不如倚市門。此言末業,貧者之資也。”
“商賈者,上爭王者之利,下錮齊民之業。富過王侯,田池射獵之樂擬於人君。其兼併豪黨之徒,武斷於鄉曲,連車騎,遊諸侯,交相守。千金之家比一都之君,鉅萬者乃與王者同樂。天子不可得其而臣,諸侯不可得其而友,世人所謂”素封“之家也。”
“且夫天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今本損而末餘,自當減賦稅以固國本,增緡稅以損末餘。以此為計,在下以為有兩策可行,一為告緡,一為平準。告緡者,重租稅以困之,可盡籠天下財貨於袖中;平準者,以一官居天下財貨轉輸之任,則垂手而挽天下之利。稍加時日,定然國富民安,用益富饒,何況區區軍需之數。”【1】
……
趙瑟輕輕嘆了口氣,轉頭去看邋遢。
邋遢卻在揉他腹部的衣服。一邊揉一邊小聲嘀咕:“真是個妖精啊!這都是什麼女人啊?咋都跟土匪一個品性呢?咋都斂錢都基本靠搶呢?她可真會劍走偏鋒啊!我還以為她要說……哪位皇帝這麼倒黴,怎麼碰上她這麼個妖精……”他那衣服本來就又髒又皺,這一揉越發不能看了。
趙瑟為之失笑,心道:以後不管怎麼著,都要離這個歐陽憐光遠點啊!省得自己以後倒大黴。
她推推邋遢,說:“走吧,咱們吃飯去!不是要我管飯嗎?我都餓了!”
邋遢摸摸肚子說:“這才中午,吃什麼飯?還飽著呢!再等會兒,且看看那妖精還說什麼。”【2】
趙瑟可是不願意再在這兒見識歐陽憐光的宏才機辯了,她想:反正沒有總我家子周厲害。於是,她扁著嘴對邋遢說:“我又不像你住太學,我可是一大早就出來了。再說等到下午,吃過飯就該宵禁了,還要帶你洗手去呢!別聽了,走吧!”
邋遢頗為躊躇地遲疑了一陣,彷彿以最大的毅力抵抗住美食誘惑一般,大義凜然地道:“那這頓飯你先欠著吧。反正……現在我在太學也有飯吃,等下次,我吃不上飯了你再請我。”
趙瑟便取了自己的名帖遞給邋遢。慷慨許諾道:“行啊,你要是無聊,上我家做個門客可好?”
邋遢接過名帖掃了一眼,隨意塞進懷裡。想了想,彷彿覺得不大對勁兒,又抽出來仔細一看,這才非常詫異地望著趙瑟,問:“你,源陽趙氏?就你?”
趙瑟心裡這個喪氣呀,心想:我怎麼了?你咋能這麼看不起人呢?你不知道什麼叫人可貌相啊?她真恨不得揪著邋遢那頭亂七八糟的雜毛大聲質問。但出於不坐實他懷疑的考慮,她還是維持了很高格調的姿態,笑吟吟地回答邋遢說:“是啊,我就苑國夫人的孫女。”
邋遢點點頭,把名帖仔細收起來。躺下眯著向趙瑟揮手,說:“行,等太學他我轟出去了,我就上你家蹭飯去。快走吧,走吧!”
趙瑟告辭離去,只是還沒走出大門,邋遢就連喊帶叫的追上來。
邋遢精神矍鑠、鄭重其事地問:“拿你這名帖去你家找你能進得去門嗎?你們家門房不會把我打出來吧?”
“啊……”趙瑟發了會呆,才學著邋遢的口吻說,“能,指定能!”
邋遢便又塌下身體,懶洋洋地去了。
趙瑟忍不住笑出聲來,突然覺得一整天的悶氣都在這一笑之中消散了。
天氣暖和多了。或許是正午的太陽蒸乾了青石臺階上的溼氣,這時踩在上面已經完全沒了滑膩的感覺。於是趙瑟踏著輕快的步伐,像小姑娘一樣幾乎跳躍著回到了她的馬車。
在路上,她由碧玉服侍著換了件衣服。或許是因為終於無法完全忽略歐陽憐光的原因,趙瑟忍不住選了一件淡黃的深衣來穿。去掉簪環,將高髻拆散重新挽成一個簡單的髮髻,再罩上一頂高冠。趙瑟對著鏡子端詳了一陣,覺得其實自己這樣也是很精神的,彷彿不比那個歐陽憐光差多少。
後來,她還是重新梳妝,讓碧玉為自己挽了一個很漂亮的驚鵠髻。
進內城時,因為前面車上乘坐的柳家公子和城門守起了點爭執,稍微耽擱了一點時間。這不過是個小小的意外,本來不算什麼大事,然而,就是趁著這一會兒耽擱功夫,一位出乎意料的客人追上了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