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鐵衣沉吟不語,軍校跪地稟告道:“傅小少爺到了,說是來看傅帥。”
趙瑟便知道這是傅鐵雲和自己女兒到了,手上不由一頓。軍校這話說得極隱晦。只因她來監軍,總不好當著眾將的面敲鑼打鼓地說自己帶了家眷,便只好拐彎抹角地說是傅鐵衣的弟弟來探他。
事情到了這一步,圖窮匕見,趙瑟反倒不怕了。將手裡籌碼一扔,起身道:“今天就到這裡吧。”
曹秋何並無異議。陳監軍便使人清點籌碼,比著賭前欠一還十的約定,寫了數目來給趙瑟看。趙瑟對紙上那個天文數字一笑置之,拿過筆痛快地簽上自己的大名,轉身出廳去接自己的女兒。眾人也一股腦地往前面大堂去。
十一與趙瑟同行幾步,猛然間反應過來,傅鐵衣的小弟可不就是趙瑟的側夫嗎?遂對趙瑟怒目相向。趙瑟抓住十一的手,大行哀兵之計,連聲道:“好十一,放我過了眼前這一關,晚上隨你責罰。”十一氣不過,甩開趙瑟的手,當先行去。
曹秋何自後面慢悠悠地晃上來,手掌一拍趙瑟的肩頭,咧著嘴笑道:“小趙,今日之事可該怎麼謝我?”
趙瑟白了那賭棍一眼道:“借一還十還不夠嗎?你還想怎樣?”
“我未成名君未嫁,可能俱是不如人”曹秋別有滋味地何拽了句文,斜著眼睛去看趙瑟。
“呸!”趙瑟以最簡潔的方式表達了自己對曹秋何提議的看法。
“哈……”曹秋何大笑道,“別這麼認真嘛,小趙,開個玩笑而已。您老人家風流多情之名震懾東都,我曹大可是敬謝不敏……欠一還十,哈,富富有餘啊……”
趙瑟這兒正是迫在眉睫的時候,自然沒心思和曹秋何歪纏,遂徑直繞過他,往大廳去了。
傅鐵雲已然到了,裹著玄色披風,一團墨玉牡丹似的撲上前去,與傅鐵衣抱在一處。披風上的貂裘袞邊 如墨玉牡丹的金邊一般在在眾人眼前一閃而過。
“哥……”
“小弟……”
他們互相抱著彼此的臂膀,比任何時候都要高興。擁抱了片刻分開來,又拉住手。
“真想哥哥……”傅鐵雲說。
“身體還好嗎?”傅鐵衣將弟弟從頭打量到腳,頻頻點頭道,“精神確實是不錯!可惜阿然留在范陽,見不著,不然不知會高興成什麼樣。走,我們去營中,你幾個哥哥都在。”
說話的這一會兒功夫,保姆便抱著猗猗到了。進了門,保姆矮身將猗猗放下。猗猗自小總在宴會中玩耍,並不會害怕,便睜大眼睛四處張望著往裡走。保姆和侍奴只在後面跟著相護。
傅鐵雲和兄長重逢高興,只顧得互敘別情,一時倒是忘了那小傢伙。宴會中眾將官員湊熱鬧,大都只顧得上圍著傅氏兄弟,自是沒人注意進來個小娃娃。而猗猗卻是不樂意了。她長這麼大可從來沒被這麼冷落過。想去扯傅鐵雲的披風又被好多人擋著夠不著,她心裡委屈極了,扁了扁嘴,大眼睛裡就蒙上了霧氣。猗猗抬頭四望,猛然間發現自己那親孃就立在邊上,笑眯眯地向她伸出手。
“媽媽!”猗猗大叫著撲向趙瑟。
趙瑟蹲下來將猗猗抱在懷裡,左邊臉蛋右邊臉蛋各親一下,道:“乖女兒!媽媽抱。”
小女娃的聲音脆亮,這般一叫整個大廳都聽得分明。眾人齊齊轉頭去看趙瑟和她懷中的小女娃。趙瑟也是好久沒受到這般熱烈的目光洗禮了,一時還真有點兒不適應。她心中暗道一聲慚愧,這才抱著女兒站起身來。
傅鐵衣和傅鐵雲都有些愣住了。傅鐵衣目光落在趙瑟的胸口和猗猗鼻尖之間的位置,一瞬也不瞬,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趙瑟只覺得他的眼睛漆黑幽深,完全探不出心意。然而事到臨頭,萬沒有後退的道理。遂一橫心,迎上傅鐵衣的目光。
傅鐵衣轉開目光。似乎它落到什麼地方都好,只要不落在那個叫做趙瑟的女人以及她懷裡的……女兒就好。
傅鐵然低下頭說:“順道帶孩子給哥哥……瞧瞧……”
大堂裡莫名其妙地安靜下來。雖然彷彿也沒什麼理由,但大家似乎都覺得還是不做聲的好。只有猗猗是不管這些的,她在趙瑟懷裡伸長身體衝著傅鐵雲甜甜叫了一聲:“爹爹。”之後轉著她那漆黑的眼珠四面逡巡著問:“爹爹不是說下了車就帶我去見阿父嗎?阿父呢?”
也許傅鐵衣這個時候比趙瑟更想落荒而逃吧!
他狠狠地瞪了自己那親親弟弟一眼。傅鐵雲在別人面前是豺狼虎豹,在自己哥哥面前就是綿羊白兔,立即就被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