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間進了城,一路到了洛陽五鳳樓之外的朝房——流寇十八營進洛陽之後,因著收買人心,各當家的約定不劫掠平民,不住宮室。於是便用了宮門外百官候覲的朝房做議事堂。
議事堂燈火通明,以沖天大將軍混天龍為首,各位當家的已然一窩蜂似地迎了出來,黑壓壓地站了一臺階。陸子週一一為禮。拜到元元時,元元一拉陸子周,抿嘴一 笑道:“得了,這火燒眉毛等著你講理哩!你這挨個見禮敘舊還不得明兒去請早啊?趕緊進去說話!”
於是,便又一窩蜂似地擁回議事廳,各自坐下。陸子周打眼一看,便知道果然爭得厲害,原本油光水滑的地磚上盡是桌椅板凳的殘骸、茶壺酒碗的碎片。
混天龍首先開口道:“陸先生,事情可妥當了嗎?”
陸子周含笑點頭,答道:“幸不辱命,綏陽鐵廠已經到手了。”說罷一招手,隨來的小嘍囉獻上長木匣,翻開蓋來,正是一柄精光閃耀的單刀。陸子周道:“這便是鐵廠新鍛造出的兵刃。”
混天龍擎了單刀在手中仔細端詳,並抽了小嘍囉的腰刀與之互斬數次,鋒刃才少卷。混天龍大喜道:“好!雖不及官造,鋒利卻是儘夠了!利刃在手,自此橫行天下,再不受制於人!哈哈!子周,你大功一件!”
混天龍大笑三聲,揮手道:“擺宴!今晚給子周慶功!咱們不醉不休!天大的事情都明天再議!”
於是擺開宴席,大口喝酒,大塊吃肉。一直鬧到後半夜,眾匪首各自東倒西歪。陸子周這才憑著異常彪悍的酒量勉強退場。元元裹了件猩紅的披風,和陸子周走在一處。
初春的夜風還是很涼的。元元緊了緊披風,問道:“她答應出山了嗎?”
陸子周答道:“雖然沒有點頭,畢竟也沒有堅辭。依我看她話中意思,她雖不肯出面,但大約元錯練兵時有什麼不順利之處,她也必不會袖手旁觀。”
“如此已是喜出望外了。”元元鬆了口氣道:“威武上將軍狄桂華……子周,你說她真如傳說中那般厲害嗎?這一陣我總在想,倘若由她來做我們的總帥,會否有機會現在就拔函谷而奪關中,一舉定天下……”
陸子周愕然道:“何出此言?”
元元苦笑一聲道:“你走的這些日子,洛陽可熱鬧的很。大夥都吵著索性出兵長安,過一過封侯拜相的癮。咱們攻下洛陽足半年了,黃河一線又久久不能突破,也難怪眾位當家的越來越坐不住,都想孤注一擲。現在之所以還按兵不動,不過是因為眾人存了各自儲存實力的心思,在分派上吵鬧不休。函谷關又是那樣的硬骨頭……現如今,那是都等著你回來給想個萬全之策呢!”
陸子周聞言失聲道:“這才什麼時候?竟就為了鏡花水月中的榮華富貴離心離德?”
元元神色也終於忍不住浮出鄙薄,恨道:“魚龍混雜,大好局面早晚要被鬧得翻船。咱們終究得想個主意……大當家的也越來越剛愎自用了……”
“元元!”陸子周腳下一頓,低喝道:“現在可不是幹這些的時候!你也知道自相殘殺是要翻船的! ”
元元猛然覺醒,挽住陸子周的手臂,笑道:“誒呀,所以我才發愁什麼人來才能順順利利地打下函谷關。“
陸子周沉吟半響才道:“關中,就算能打下來,也絕不可以現在就打。”
“為什麼?”元元問。
陸子周先問道:“傅鐵衣、曹秋何、葉十一這一幫人屯兵鄴城將黃河一線守得如鐵桶一般,卻在函谷關的方向上留下老大的空隙,你當是為什麼?那可是關中的門戶啊!”
元元答道:“他們兵力不夠。並且崤函之固,天下聞名,本來也用不著大軍屯守。”
“非也!”陸子周搖頭,緊接著一口氣說下去:“天下凡門閥十三,藩鎮九,俱懷席捲天下,君臨四方之志。現在之所以還肯安於臣道,不過是天子尚在,誰也不肯去做那個出頭鳥罷了。可以想見,誰敢先取關中,誰就是天下同討的亂臣賊子。當然,我們本來就是亂臣賊子。可是,元元,你想想,我們為什麼要去給門閥藩鎮幫這個大忙?”
“假設我們奪取長安,殺了皇帝。到時候四方雄長都可以光明正大地跳出來罵我們亂臣賊子,大逆不道。發一通檄文,哭一哭靈,然後脫了孝服就可以自立為王,割據一方。至此,天下崩壞,再無藥可救。元元,我不和你說生靈塗炭,事無寧日;也不可你說這等土崩的局面非百年不可收拾。我只問你,天下英雄提兵來伐,你是不是對手?就算別人都遠,可以不算,張鈺總在關中吧。河西鐵騎只消回身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