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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部分

手也很隨意地搭下來,擱在腿上。

他的確是有些許的出神了。最近這段時間,他的思緒總會在不知不覺中偏離開謀略的重心。前所未有的消極與倦怠影響著他,彷彿他是個局外人似地。

這樣是不行的!陸子周揮了揮手,彷彿是將那些華麗而空洞的詠歎調都揮開去似的。

“今天是什麼日子?”陸子周問他的書童

“呃……”那位大名鼎鼎的迷糊大人從盹意中警省,遲疑好一陣子才回答道:“十一月二十八了吧,可能……”

“才剛剛十一月二十八麼?宣華二十九年可真漫長啊……”

風捲著雪花灌進來。

迷糊一個激楞,睏意全消。抬眼看去,卻是小成掀著簾子走進帳篷。

迷糊跳起來去拉棉簾,大呼小叫道:“快放下,冷死了!”

小成卻是不同於往日地嚴整。他不理會迷糊,肅然站在那裡,很是堅毅的樣子。雪落了滿頭滿臉也沒拭,只簡單地拱手為禮,便道:“先生,眾位當家地請!”

陸子周手一頓,方才點頭道:“知道了。我換件衣衫咱們便去。”他站起來將書放在桌案上,轉身往後帳去。

小成目光在陸子周的後背逡巡片刻,最後落在開啟的書頁上。春秋左傳開篇第一句“鄭莊公克段於鄢”赫然在目。奈何小成是不識得字的。他只是想:“軍師真是沉著啊,這當口竟還有心情看書?”

陸子周換了件袖子極寬的青色的袍服,赤足踏著木屐。迷糊撇撇嘴道:“你不冷啊?”終於也不再說什麼,看著陸子周和小成一起迎著嗚嗚作響的風雪出了門。木屐在雪地上留下長長的兩道齒痕,迷糊伸了個懶腰,放下帳門,卷著厚厚的熊皮滾到火盆邊睡去了。

最後的時刻被安排在大堂而不是陸子周更加中意的雪地,不過既然渾天龍都沒有說什麼,他也就沒什麼可挑剔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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階下站滿了劍拔弩張的武士。他們整齊地排列著,將中間那個屋子圍得密不透風。他們幾千人一律一聲不響,昭示出比劍拔弩張更令人心悸的威壓。他們沉默地看著小成和陸子周走到近處,他們沉默地轉身,他們沉默地讓出長長的甬道通往大門。他們汗津津的臉上閃爍亡命之徒所特有的帶著戾氣的木訥。

陸子周沿著人牆夾著的通道往裡走,他聽見自己的木屐踏在雪地的沙沙聲。他要見證的是一個英雄的死亡。

小成在前面推開門,陸子周呼了一口氣,跨過門檻。烏黑的大門在他背後關閉。

大堂遠比大堂之外的劍拔弩張更加緊張,彷彿崩到極致的琴絃,只要一滴水的重量便要噶然斷裂。流寇的首領們都站著,或者抱肩,或者單手揣進懷裡,或者乾脆直接提著單刀,目光卻一律盯著混天龍,發出野獸樣幽幽的光。混天龍仍然坐在中間的位置上,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握著巨劍的手卻彷彿因為太過用力指節都泛起了青白的顏色。元元也是坐著的。她眉頭輕顰,手指在桌案上緩緩敲擊著。而這所發出的“空”、“空”聲也就成了大堂裡唯一的聲響。

“空”、“空”之聲一滯,元元用鬆了一口氣的語氣道:“軍師來了,我們先聽聽他怎麼說好了。”

那些野獸樣幽幽的目光便一起轉向陸子周,令他渾身彷彿蟲蟻爬過般地不舒服。他輕抖袍服,略過元元伸過來的手,徑直走到混天龍前面坐下來。他用了盛行於牡丹王朝鼎盛時代的坐姿。跪坐著,袍服的下襬整齊地壓在他膝蓋下,在身體兩側形成兩條美麗的波紋。很難想象,那個崇尚精緻華麗年代的儀態會出現在流寇的巢|穴裡。

渾天龍盯著陸子周看了好一陣子,開口說道:“你這是在祭奠我嗎?”

之後,他就緩緩地笑了,笑聲越來大,越來越悲涼。似乎平靜的面具突然龜裂,他的每一根頭髮,每一根皺紋都透出無盡的無奈與嘲諷。

他笑著說:“子周,你看,他們以為殺了我就沒事了……”

突然間,陸子周就心軟了。他閉上眼睛。

英雄末路,美人遲暮,莫如此甚。

混天龍繼續道:“我林某人,前半生做軍人,死於朝堂的互相殘殺。想不到後半生作土匪還是要死於土匪的自相殘殺。想來真真可笑。二十五年前,我死了,朝廷不曾放過狄帥和武威軍。如今大約也不會放過諸位吧。”

“這個自然。”陸子周終於開口,“圍而不攻,官軍所等的,應該不只是你的人頭。”

匪首間騷動起來,一陣交頭接耳中,聽得九當家的郝搖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