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治剛邁了一步,忽然停下了腳步,問道:“瑪法,那位格格最近還來嗎?”
湯若望躬身道:“聽說她已經完婚了,畢竟和原來的時候不同了,也就不大出門了!”
順治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走了出去。湯若望恭送一程。
吳良輔跟在順治的身後,道:“皇上,那位格格就是十一阿哥的福晉吧?”
順治停住了腳步,厲聲道:“多嘴!”
“是……是,”吳良輔道,“奴才多嘴!”他分明是要故意挑起話頭,為得是看看順治對那位格格的態度。
又走了一程,順治忽然道:“當初博果爾來向皇額娘求親時,若是不答應他——該會怎麼樣呢?”
“那——”吳良輔有意頓住了,猶豫著,“這個誰知道呢!”
順治兀自問道:“她會不會也成為朕的嬪妃呢?”
“皇上,您別多想了,這事兒都過去了!”
“吳良輔,朕不要你說這些,朕要聽你一句實話——”順治厲聲道,“如果朕沒有將宛如指給博果爾,會怎麼樣?”
吳良輔做出一臉委屈像,結結巴巴起來,“奴——奴才不敢說!”
“這有什麼不敢說的!”順治喝道,“朕命你說實話——”
吳良輔跪倒在地,也不顧忌身在宮外,會不會暴露身份,“皇上——奴才雖然眼拙,卻也能看得出來,那宛如格格對您大有情意……”
“哼,”順治甩了一下手臂,“起來吧!”
吳良輔這才哆哆嗦嗦的站起身來,道:“皇上,您先消消氣,咱們回宮再說吧!”
順治平靜下來,“真是造化弄人!當時朕還與佟妃玩笑,說漢元帝好生愚昧,憑著一張畫像,就錯過了王昭君——沒想到,朕比漢元帝還不如,連一張畫像也沒有見過,就將宛如送給了博果爾!”
吳良輔道:“皇上,其實佟妃娘娘樣貌遠在十一福晉之上呀……”
“你懂什麼!”順治怒道。
吳良輔連忙收聲,臉上雖是忌憚的神色,心裡卻甚為得意。他面上是要藉著話來安慰順治,實則是為了試一試順治對董鄂氏有多深的感情。
“朕喜歡佟妃的溫柔乖巧,只是她與宛如畢竟不同……”順治兀自說著,眼神飄渺的望著遠方。
“皇上……”吳良輔低聲喚道,“造化弄人,皇上也不必太過掛心了!”吳良輔終於證實了他的猜測:倘若董鄂氏能夠進宮為妃,佟妃的地位立即不保。
可是這一點,如何才能辦得到呢?
順治回了宮,又比往日多了幾分用功。明亮的眼眸越發的深陷了下去,眉毛顯得粗而濃密,久不見陽光的消瘦臉龐蒼白憔悴,哪裡還像一個少年!
而他同父異母的弟弟十一阿哥博果爾,卻有著另外一番少年風貌。他的樣貌與體格,比順治更像他的父親和祖父。陽光下的馳騁,賦予了他健康的肌膚,精通於弓馬騎射的他,才不愧為是努爾哈赤的孫子!
這位少年,比順治獲得了更多的讚美。
寶座上的那位少年天子,未免帶著太多的南蠻子氣息了!
少年博果爾新婚燕爾,意氣風發,策馬奔騰——
“我回來了!”他向自己的新婚妻子叫道。
董鄂氏手捧一本《王摩詰全集》,凝神讀著。
“你在看什麼呢?”博果爾問道。
董鄂氏放下書本,起身道:“閒著無聊,打發時間罷了!”
博果爾掃了一眼封皮,道:“看這些勞什子做什麼!”
董鄂氏淡淡一笑,從丫頭銀箏手裡接過一杯茶,遞給博果爾,“他的詞句清新,讀來之後,便想起當時在江南住過的那一段日子!”
博果爾喝了茶,坐下了,嚷嚷道:“我就看不出那些名堂來!都是些消磨志氣的東西,蠻子只顧著倒騰這些詩啊、曲啊,反倒把自己的江山丟了……”
董鄂氏笑而不言,拿了那本《王摩詰全集》,命銀箏收了起來。她無心與博果爾辯解,多說幾句,便會引起爭執。
她向來坦然接受命運的安排。她自幼生活在江南水鄉之中,母親是漢人,她喜愛那一種風致——溫婉,柔媚。當她隨父親返京,參加秀女大選,她明白她的身份早就決定了她的命運。她並不想成為皇妃,深宮恩怨,她看過不少。可她沒有想到,十一阿哥意外的看中了她。她接受。
可就在她準備與十一阿哥完婚時,上蒼安排了另外一位少年與她相見。
他對漢人文化饒有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