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佳見到她這副樣子，臉色蠟黃，眼皮浮腫，心裡犯上一陣酸楚。她坐在董鄂的床邊上，拉過玄燁來，道：“姐姐，昨兒都是我不好……我這帶了玄燁來，給你賠不是了！”她自己也沒預料到會說這句話。

“不……”董鄂顫聲道，“是我的錯……沒了四阿哥，我心裡難過，可是我竟然忘了三阿哥也是你的心頭肉呀！”

“別說了……”佟佳道，“您的好好的養養身子，說不定還會再有孩子的！別太傷心了……要不四阿哥在下面也不能安心呀！”

董鄂道：“我知道……可是我時常想，這也許都是報應！當初十一阿哥死了，我就該跟著他一塊兒去了……可是我卻進了宮來，為了這個貴太妃一病不起，十一阿哥如何能饒得過我？一報還一報，這都是命裡註定的……”

佟佳勉強的笑了笑，“姐姐，可別這麼說！您的心太細了，想的太多了……如今身子不好，就得放寬了心，這樣身子才能好得快……”

董鄂道：“妹妹，你是有福之人，心地又好……不像我，我只顧著我自己！”

“這是怎麼說的……”

“你不知道……我和皇上原本是認識的，在欽天監的湯瑪法那裡！”她的眼淚湧了出來，“後來我才知道他是皇帝，而我那時已經是十一福晉了！可是我心裡卻不能平靜……我不想對不起十一阿哥，可是他的性子又是那般的急躁……我本想和皇上說清楚的，不免拉扯起來，被十一阿哥撞見了……”

佟佳咬了咬嘴唇，沒有說什麼。

“他承受不了，喝了好多酒……竟然從馬上摔了下來——按照他的馬術，他是不會從馬上摔下來的！都怪我……十一阿哥對我還是不錯的，他竟然還能讓我活了這麼多年……”董鄂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如今，也該把這條命還給他了！”

“姐姐，別說這些喪氣話了，如今養好身子才是！”

董鄂道：“妹妹，多謝你來看我……”她又看了一眼玄燁，“玄燁是個好孩子，又聰明又活潑！”她笑了笑，“我累了……”

“那你好生歇著吧！”佟佳俯身撤掉她身後的枕頭，放平她的身子。

她領著玄燁出門的那一刻，玄燁問：“額娘，皇貴妃怎麼哭了？”她沒有回答，只感到一陣悲涼，恍惚的感到這是她最後一次見到董鄂了。

卷二　愛情旁觀者　第九十五章　董鄂之死（1）

第九十五章　董鄂之死（1）

佟佳從夢中驚醒——

鈴蘭慌慌張張的跑到她的床前，顫聲道：“格格……皇貴妃沒了！”

佟佳的心臟頓時停止了跳動。過了一陣子，她才問出一句：“什麼時候的事情？”

鈴蘭搖了搖頭，低聲道：“不知道……”

一股難以名狀的情緒塞滿佟佳的心……

她摸了摸自己溼潤的臉頰，這是她來到這個陌生年代的第一個姐妹。她喜歡過她，她聰明、靈巧、善解人意……她告誡她進宮後要事事小心，是那樣的誠懇！她恨過她，她的聰明靈巧變成圓滑世故，她的善解人意變成八面玲瓏……她的誠懇顯得虛偽！

佟佳低聲抽泣一聲，“鈴蘭……怎麼會這樣呢？”她想到，最後一次見到的董鄂，面若死灰一般……董鄂說的那些頹喪話，什麼因果報應，一報還一報——也許那就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吧！

“格格……您別太傷心了！”

“我要去看看她……”佟佳掀開被子，用腳摸索著鞋子。鈴蘭替她拿來衣裳，幫她穿上，梳好了頭髮。佟佳沉沉的吸了一口氣，兩隻腳就像灌了鉛一樣，沉重的邁過景仁宮的門檻。

承乾宮一片死寂。

三個月前，這裡的和樂氣氛蕩然無存。那一個鮮活的小生命，夭亡在襁褓中，她的母親終於也不能忍受人世間的孤苦，隨他去了。

銀箏已經幫助董鄂氏穿戴整齊，擦了粉，施了胭脂……可是，她的臉依然顯示著幽靈的蒼白，鮮豔的嘴唇，彷彿還帶有一絲淺淺的笑容。

佟佳原本以為自己會害怕的，可是她沒有。她一步一步的向董鄂的床邊走去，沒有絲毫的顫抖。

“姐姐……我來送你了！”她低聲說著，眼淚不自主的滑落。

銀箏聽到她的聲音，啜泣一聲。

佟佳抬起頭來，這才注意到順治並不在這裡，就問：“皇上呢？”

銀箏啜泣一聲，道：“皇上悲慟過度……”

銀箏沒有說完，佟佳卻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