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色無光,蹙著兩道眉頭,這般狼狽?”韓回春嘆口氣道:“不要提起,若說將來,羞死人罷了。”苗龍道:“兄為甚事,可與弟說知。”韓回春道:“不怕二哥笑話,小弟這樁事,應了兩句俗言:賣酒的淹壞了溪邊田,湯裡來,水裡去。小弟一向虧這幾個骰子,弄的是酒頭,贏的是全籌。真實豐衣足食,薄薄地成了些家業。近來被一個砍驢頭的神棍,姓周,渾名醉老虎,是當朝周太尉之侄,最慣妝局詐人。不知怎地聞知小弟的大名,故意叫一家中人,拿些財物,奔到合下來,與小弟賭。小弟不省其意,這一雙手毛病不改,何消三擲五擲,弄些手段兒,把那廝囊中之物,贏得罄盡。不期這醉老虎暗帶伴當,立在人叢裡,見那廝輸了,即向前搶去骰盆籌馬。叫破地方。我家這些相識朋友慌了手腳,各自逃散。醉老虎將小弟與他家中人,一條繩子縛了,著落本圖總甲,登時送入縣堂,暗中用計。那縣官不由分說,先奉承我三十大竹片,押入牢房監禁。那廝將家人保出,賄賂了縣主上下。縣主聽人情,將小弟三拷六問,定要招成二百兩贓銀。小弟受刑不過,只得一筆招了。央人變賣產業傢伙,不夠還他,又借貸了一半,盡數當官賠納。那縣官狗情,又枷號我一月,折鈔免配,方才脫得羅網。自從吃了這場苦官司,門面被他破壞,鬼也沒得上門。半年之間,歷遍苦楚,衣不充身,食不充口,又要還債,幾番待懸樑自盡,又捨不得這條窮性命。思量別尋生計,手中缺少本錢,正是羊觸藩籬,進退無路。二哥,你怎地帶挈得小弟些兒也好。”
苗龍心下暗喜道:“此事有幾分機括了。”便道:“大哥遭此飛禍,小弟一些也不知。自古說:苦盡甜來,否極還泰。兄長不須煩惱,目前有一場大富貴,若要取時,反掌之間,只怕兄長不肯向前。”韓回春笑道:“二哥又來取笑。貧困之人,那裡去尋富貴?若果有些門路,二哥提挈小弟得一日快活,水裡水裡去,火裡火裡去,上天入地,皆所不辭。”苗龍拍著手道:“這一套富貴非同小可,若弟與兄長取得來時,可知道一生受用。”韓回春陪著笑臉道:“好阿哥,委是何等富貴?便實與小弟說說。可行可止,自有權變,何故欲言又忍,藏頭露尾的!”苗龍道:“大哥不要性急。這一樁事不比尋常,兄長若對天立誓,不露訊息,方好盡心相告。”韓回春道:“今日苗某與韓某計議一大事,若有不同心協力,別存他意。以致敗露者,天雷擊死,必遭橫禍,身首異處。”苗龍聽罷,即移身近前,與韓回春一凳坐了,附耳低言道:“不瞞兄長說,這一場富貴,遠隔著萬里,近只在目前,就是適間所說妙相寺中佛殿上擺的白銀器皿、古銅玩物、金香爐、金燭臺等項,細算來,約莫有萬兩之數。這些物件都是妄費的錢財,怎地劫得到手,尊駕與小弟,今生快活不盡。”韓回春搖著頭道:“這卻是難,這卻是難。這一樁財寶,勸二哥休要想他,不必費心,免勞算計。”苗龍道:“小弟略施小計,手到可擒,大哥何故出此不利之言?”韓回春道:“二哥有所不知。妙相寺新添了一員副住持,叫做林澹然。原是將門子弟,有萬夫不當之勇,好生了得。若遇著他,空送了兩條窮命。二來這皇城地面,不比鄉村去處,我等若明火執仗,打將進去,免不得驚動人眾,縱然劫得金銀,巡城軍卒追上之時,怕你飛上天去!這叫做竹管煨鰍——直死。故此難以下手,只索留了性命。”
二人正說話間,忽然一人趕近前,將苗龍劈胸揪住,喝道:“我這裡是什麼去處,許你二人在此商議做劫賊?我先出首,免受牽累。”驚得苗龍面如土色,目瞪口呆。韓回春也嚇得發顫,定睛仔細看時,大笑道:“李大哥,休得取笑。不是小弟在此,苗兄幾乎被你唬死。”那人放手笑道:“苗二哥,不必驚惶,前言戲之耳。”苗龍方才心定。二人聲喏而坐,那人叫酒保再燙酒來,另添餚撰,點上一盞燈,重新酌酒。韓回春道:“苗二哥未曾與李大哥相會?”苗龍道:“未曾拜識尊顏。”韓回春道:“這就是店主人,姓李諱秀,號季文,是一位仗義疏財的傑士。小弟自幼與他莫逆之交。”苗龍道:“有眼不識泰山。未得親近,今日幸會。”李秀道:“不敢。動問苗二哥,適才說妙相寺這一套富貴,小弟在間壁房裡聽了多時,盡知其事,但不知果是實麼?”苗龍道:“李兄既與韓大哥相知,都是個中人,說亦無害。這寺內金銀物件,皆是小弟親眼看見,豈有虛詐?正在這裡計議,若依韓大哥所言,只落得眼飽肚飢,空成畫餅。”
李秀笑道:“苗兄無謀,老韓太懦。依著小弟愚見,管取這金銀財物,唾手而來。”苗龍道:“足下有何妙策,見教為幸。”李秀道:“適間二兄商議之時,小弟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