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往,令人感到輕鬆愉快。父親輕易不和別人開玩笑,但和陳毅叔叔在一塊,他有時還開開玩笑。
“文革”爆發後,陳叔叔挨的棍子比父親多,處境也更艱難。感覺他很快地衰老了,以前的銳氣也磨掉了不少。
他們好像有一年多沒見面了,彼此也很牽掛。二人聊了一會,秘書來到病房,要給父親念檔案。陳叔叔一見,起身要走。因為按照陳叔叔當時的處境,有些絕密或者機密檔案他是不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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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難之際情更濃(3)
父親忙說:“走啥子呀?一塊聽!”
陳叔叔用誇張的語氣說:“這可是大事呀!一般人要殺頭的噢。”
父親說:“今天你聽我的,我們一塊關心國家大事嘛!”
陳叔叔猶豫一下,還是留下了。
從這以後,住院的那段時間,每次秘書念檔案時,父親都會把陳毅叔叔叫來一塊聽,老哥倆一塊分析形勢,一塊擺龍門陣,談笑間似乎忘記了憂愁,他們就是這樣互相安慰和鼓勵著對方。
有一次,陳叔叔說:“聶帥啊,我感謝你。”
父親說:“感謝我啥子?”
陳叔叔說:“你老兄沒有落井下石啊!”
父親沉默了。原來,前段時間有些人揭發批判過陳毅,包括不少過去和他交往甚深的同事、戰友、部下,而我的父親,沒有說過一句不利於陳毅的話。
1972年1月初,晚景淒涼的陳毅叔叔到了彌留之際,父親來到他在日壇醫院的病床前看望。陳毅叔叔去世的訊息傳來後,父親異常悲痛,立即趕到日壇醫院,向老戰友的遺體告別。隨後,他又參加了在解放軍總醫院太平間舉行的遺體告別儀式。也就是說,父親兩次向陳毅的遺體告別。
陳毅叔叔去世不久,父親又和母親商量,把張茜阿姨接到家裡來,請她吃飯,陪她聊天,安慰她,讓憂傷中的張茜阿姨感受到了濃濃的暖意。許多年之後,陳家的孩子還記得這事。
還有一件感人的事。1992年6月,父親逝世不久,他的老部下、老戰友肖克叔叔親筆寫下一篇深情的懷念父親的文章。肖克寫道——
文化大革命開始以後,你也和我們一樣,受到了史無前例的衝擊。那時候大街上的大標語是“萬炮齊轟聶榮臻!”我們都很擔心你的處境。就在這時候,我被造反派抓走了。
我記得很清楚,是1967年7月30日的上午,我被他們弄到了農業大學的一間房子裡,說是要開萬人大會批判我。
我去了哪裡,家裡人不知道。先佛同志(注:肖克愛人)急得不知怎麼辦才好,在這種情況下,她想到了聶司令。
她到了你的家,寫了一封求援的信,請你轉交給周恩來總理。你當時的處境也很困難,但你還是很快地把信轉交給了周總理。
我在“群眾專政”中,不知道這些情況,只是知道後來他們對我放鬆了管制,十天後我就回家了。
每當提到這件事,先佛同志總要說:多虧了聶司令!
1972年,我從江西的“五七幹校”回到北京,給你那裡打了個電話,說想去看望你,你叫我馬上就去!
我很快到了你的家裡。你問我江西的情況,你問我的處境,你還問我的家人……我們不能不談到文化大革命。你對江青等人的行徑表示了極大的義憤,你說:“什麼文攻武衛,在共產黨的領導下,還搞這一套,這不是號召全面內戰嘛!”
我們當時說啊說,好像要說的話總也說不完。出門時你還叮囑我,到外面還是少說為佳……
1975年深秋、入冬時節,好長時間沒有心情釣魚的父親,突然又迷上了釣魚。下午,或者是傍晚,他只帶上警衛參謀,一聲不響地出家門,步行穿過景山公園,再穿過馬路,來到北海公園,到北海公園北端靠近305醫院的那個小門附近釣魚。那時候,北海公園的這一部分還沒有對公眾開放,父親釣魚的地方非常安靜,很少有人走動。
父親這時已經是76歲的老人了,在他不犯心臟病的時候,他的身體看上去還算好,他的步伐還算整齊,他的精神還算矍鑠。只是他有些駝背了,動作遲緩了一些。
每天,父親到了那裡,警衛參謀幫他下好魚竿,他揮揮手,意思是不要打擾他。他默默地釣魚,好半天一言不發。有時抬眼望一下公園通往305醫院的那個小門,彷彿在期待什麼。
時間久了,陪同他的人漸漸看出來了,父親的心思根本不在釣魚上。他的心思在一個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