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免禮,便送笙歌繼續前行幾步。前面便是女眷的座位,一些知道笙歌隨赫連尹去玩耍的女子目帶期盼,一些還不知道情況的只感覺詫異萬分,只片刻的怔愣,赫連尹便於笙歌一同來到了面前。
笙歌正要向母親走去,卻被一個力道拉住動彈不得,四周的眼神皆向她看來,笙歌回頭一看,卻是赫連尹拉著她,眼神似水,定定地拉著她,也定定的看著她。
笙歌最招架不住的就是這種眼神,想他也沒為難自己,也沒什麼皇子的脾氣,雖貪玩了些,可那畢竟是小孩子的天性。心一軟,柔聲道:“六皇子可還有什麼事?”
赫連尹抿唇不語,笙歌正要說些什麼的時候,卻見他又開口道:“你以後還要進宮來陪我麼?”
他在宮裡無拘無束,傳言說他恃寵而驕,再怎麼無拘無束,卻都是囚在宮裡的野鳥,無人能管,卻飛不出去。
笙歌微微蹙眉,沉默半晌,微笑道:“好啊。以後有機會就來見你。”
她這話說的模稜兩可,沒有機會她便不會來陪他玩,赫連尹卻不在意,點點頭:“好。我回去找母妃了。”
笙歌側身揖道:“恭送六皇子。”
遠處身影越來越遠。笙歌坐回母親旁邊,不管旁邊的女子如何看她,只與母親隨便開了會玩笑。
………………
陸續有皇族子弟而來,大多居於臺子底下的首位。座位愈來愈滿,前來之人面帶喜氣,錦衣華服,藍紫不一。再看女眷這邊,大多目帶期盼,嬌羞婉轉,步搖珠翠,晃人眼睛。
丫鬟不時伺候在跟前,太監輪流守候,笙歌身處其中,為著根深蒂固的平等觀念而自嘲不已,又覺如此索然無味,悻悻然坐在那裡養神,暗想挺過了這一天便好。
快過午時,笙歌抬眼看去,卻見赫連尹已坐在臺上側邊,遠遠一望仍能感受到那一抹心性貪玩的本色,但此時他一改往日活潑的樣子,正安靜等待著什麼。
赫連尹身旁也坐了一人,藍袍在身,笙歌微微皺眉,這人她認得,正是赫連淳。他也如赫連尹一般靜靜垂首,相比於赫連尹,他成熟的太多,而這種成熟又不似於赫連毓……正如見多了人間的溫香軟玉,錦衣玉食,對於奢靡糜爛已抱著冷眼觀之的態度,既不阻止,也不同流,既不羨慕,也不同情。相比於赫連毓,他似乎是更沒血性的,這種認知來源於他對生活的期盼,但似乎在另一方面……他比任何人都來得有血性。
沒等太久,笙歌聽得一個太監尖聲道:“陵王到——”
第二十九章 彩袖殷勤(一)
笙歌一愣,還沒察覺有什麼異樣之時,便聽見旁邊大臣們紛紛驚詫議論。說的廢話實在多,重要的無非就這幾句。而這幾句雜話無非也就是在眨眼之間便紛紛消殆,然後便是齊刷刷地離座躬身道:“臣等恭迎陵王回宮,陵王安康永福。”
這幾句雜話是說:“陵王……可就是那一直在宮外療養的陵王?”
“張老,你糊塗了,這陵王在宮外調養十一年,是以誰還會這般隆重地邀請回宮?”
“可就是那孩子?”驚詫聲響起,接著道:“五歲之時便被加封為王,傳言他身體羸弱,而後皇上不得不送他出宮休養,如今看這模樣竟似大好,果然是皇天保佑!”
……
接著是眾大臣躬身拜跪。
笙歌隨著女眷一起側身揖福,恭謹道:“陵王安康永福。”
待那抹月白柔和暗紋衣袍穩穩走到臺中央,才輕咳幾聲,聲音一如既往的溫良從容,恍如月華緩緩流淌:“起來罷。”
然後便是一陣謙恭順應之聲:“謝陵王。”
笙歌緊緊抓著身側小几,慢慢起身之時猶豫幾分,坐定之後仍是忍不住抬眼看向臺上。
面如冠玉溫文,眼神清亮溫和,著一襲月白長袍,長身玉立,身姿並不穩健,帶著幾分縹緲。仍是那一抹靜待笑容,眼神淡然,笙歌聽見周圍許多女子按捺不住驚異欣喜的嗓音。
果然是……她早該想到的,王陵?陵王?
……現在已是赫連陵。
爹爹曾對她說他不是輕易能招惹的人,他日日住在後山,身患重疾,沒有小廝,卻掩不住一身貴氣。她只當他是一個病人,隔三差五便去看望,以為不去想便不會發生什麼意想不到之事。那晚她上山找他,終於是沒有了他的身影。
她一直知道他身份非常,但潛意識裡仍是想保持著那份簡單隨意的日子,她盡心探望,他也便安然受之。她曾以為他這樣的性子,是不適合宮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