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怕冷場,搜腸刮肚想話題。
“前一段時間燙捲過。不要鬢角。”
“喔。”那髮型師看來有些尷尬,掩飾道,“這麼漂亮的小姑娘,剪男仔頭,可惜了。”
“不可惜。打理方便。”
她頭髮生長極快,一個月能長兩三寸,現在不必為了一句“你頭髮還沒有我頭髮長”而隱忍著髮梢掃住脖頸的不舒適感。
“行,我幫你剪點毛邊出來,一定可愛。”
隔鄰有容長臉蛋的小姑娘一名,硬質頭髮,烏黑髮亮,自來卷,蓬鬆如大圈套小圈般堆在腦袋上,要求全部燙直。負責的女髮型師也是個耿直脾氣,大力反對。
“羅小姐是吧?依你的髮質,燙直了過兩天一定捲回來,我勸你不要痴心妄想,不如留長,燙大波浪,一定好看。”
臉頰微凹的羅小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燙直。”
雖然髮型師對這兩位女性的美髮要求都頗有微詞,但顧客為上,職業操守只允許他們做建議,不能硬來,薛葵的髮型師專注修發,羅小姐的髮型師卻很愛侃。
“羅小姐看起來很有氣質,是不是學藝術?”
“我做財務。”
“財務?會計?”
“差不多。”
羅小姐的髮型師看來是容不得自己有錯誤,槓上了。
“呃……那一定也是在高校任職,多有書卷氣。”
羅小姐沒出聲,算是預設,髮型師大喜,揮了揮手裡的陶瓷夾。
“哪所學校?”
“格陵大。”
“格陵大?我一個表妹也在格陵大讀書,生物系。”
“哦,巧。”
“她叫黃芳。孟文祥教授的學生。”
“不認識。”
髮型師下猛料,就不信羅小姐不動容。
“她同我說,生物系有個俊朗如同格里高利.帕克的教授,早些時候同比自己小三十歲的女學生私奔了,是不是真的?”
她聲音極大,連薛葵也聽見了,不由得怔了一下——夏天的時候,江東方在藥理所做實驗對她講過,綜合實驗室的羅清平教授同做畢設的女學生一見鍾情,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立刻同髮妻宋玲教授離婚,接受國外大學聘請,遠渡重洋去。
這事情,在生物系可不算什麼。做學問看的是實力,不是禮義廉恥。這也是為什麼她想要回格陵大工作的一個原因,科研單位不比事業單位懶散,只要學術過硬,你的私生活無人敢置喙。
“是真的。”羅小姐慢吞吞道。
“聽說這教授的老婆孩子都在格陵大工作,這臉可丟大了。”
“還好。”羅小姐吹了吹落到眼睫上的碎髮,“不覺得。”
她這話頗有些深意;薛葵看了她一眼,恰巧羅小姐也在看她,突然對她一笑,好似認得一般,薛葵也覺得她很面熟,但就是想不起來哪裡見過;女髮型師見羅小姐實在寡言少語的厲害,也覺得索然無味了,遂一心一意同她夾頭髮;薛葵很快剪好,起身去付錢,也不知道自己的那一個動作給了錯誤的暗示,那羅小姐扭頭對薛葵說:“嗨。薛葵。再會。”
啊,羅清平的女兒羅宋宋。薛葵想起來還在格陵大時,同她打過幾次照面,可一隻腳已經伸出門口——只匆匆對羅宋宋一笑表示心照,就離開了。
薛葵看了看腕錶,決定去晶頤看九點半的電影,散場十一點,正好顧行知離開。售票視窗的玻璃屏映出她毛茸茸的頭髮,神采奕奕。商業區滾滾車流,霓虹迷彩,在她身後排隊的一對情侶跟絞股糖一般纏著嬉鬧,直撞她背脊,連聲說抱歉。
“沒關係。”
自打辭職後,薛葵心境開朗了許多。像她這樣一個人看電影,太孤單,兩個人看電影,又太擁擠。大家都不合時宜,多多體諒。
售票員遞出票來:
“小姐,可要爆米花同可樂?單身套餐加兩元送紙巾一包,很划算。”
喔,真有商業頭腦。可惜她看鬼片,紙巾不如耳塞有用。她搖搖頭,乘直達電梯上頂樓影城。
辭職已有一個星期。現在想想辭職前的煎熬,竟也不算什麼。人的宏觀修復能力如此強大,始料未及。
地球沒有因為卓薛分手而停止轉動,但時間確確實實地變慢了,慢到每一天似乎都可以用十天來計算,三九天氣,比流感病毒傳播更快的就是流言蜚語,生活枯燥無味,確實需要調味品。評判他人卑劣生活,大有妙趣。捕風捉影的人天分極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