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門外走去,心還是止不住地發顫,撲簌簌地直竄到胸口。只聽得奐兒急急地問馮才:“他們爺們議事,為什麼要格格過去?”馮才拍拍她的手,只是搖頭。
奐兒幾乎要哭了,拉著我道:“格格……”,我扯了個笑容給她,邁出院去,暴風雨麼?儘管來吧。
停在書房門前,我將鬢邊幾絲頭髮理過耳後,直了直脖頸,正要踏進屋去,忽聽得十三正高聲道:“……為皇上排難解紛,方是咱們兄弟的本分。”聲音略帶沙啞。
我一瞬間怕得很,只想掉頭便走,正猶豫間,八阿哥發現了我,微笑道:“洛洛,還不進來伺候著?”我冷冷看了他一眼,把心一橫,大步走進屋裡,立於八阿哥身旁,挨個看過眾人。
十四阿哥斜倚在椅子上,只對我點了點頭。十阿哥我也是幾月未見過,他見我看他,還是衝我一笑。我將目光緩緩移到了居上座的十三。我靜靜地和他對視,忽然發現原來這樣的情景沒有想象中那樣可怕。
他正扶著椅背站著,此時早已停住話頭,身子略向前傾,可右手緊緊抓著椅子,一動不動,他眼光裡的感慨我竟一眼便看得透,因為那就彷彿看著我自己……我們都彷彿一個要走卻偏偏不會走的小孩子,躊躇、掙扎、焦慮、恐懼,而莫可奈何。
能怎麼樣呢?我衝他施禮、點頭、微笑、開口:“十三爺,給您請安了。”十三慢慢恢復了神色,也微笑道:“何必多禮。”
我胸中一滯,原來這就是所謂的終成陌路,一個點頭,一個請安,一個頷首,一個微笑,心早不會再疼,只是鈍鈍的難受。正要跟十四和十阿哥請安,忽聽十四道:“芷洛,跟咱們幾個你便收起這套吧。打小在一處兒的,還多什麼禮?”我這才發現他言談之間有許多變化。
最開始認識他的時候是個愣頭小子,任性妄為,不知天高地厚;後來與葉子苦戀而不得,仍是跟著八阿哥身後的小孩子;之後再很少見他,可每次一見,都覺得有說不出的感覺與變化——直到他害十三蒙冤,成為那場鬥爭最大贏家的時候,我才知道他真正成了皇家之子,也終於奮不顧身地捲入到了爭鬥的漩渦中;前幾年在馬場偶然一見,他分外孤寂寥落,不復輕快跳脫;這一次,他變得愈發老成,只是這老成中反而帶著直來直去,似乎看透一切的不屑,想來是長年身處軍中,戎馬歷練之故。
當然不變的也有——從前少年的驕傲,如今化為一股霸氣,隱隱尚存。而他和葉子那一場刻骨銘心,可能早已被歲月磨平,而卻正是他成長的開始。
這時他轉頭衝十三道:“老十三,不用多說。什麼是兄弟,什麼是本分,咱們心裡頭都明白。今兒我既撕破了臉,就不會後悔。”
十三被他這樣一堵,竟一時說不出話來。八阿哥在旁接道:“罷,罷。十三弟,老十四這脾氣一上來,誰能說動。你且先在皇上面前替咱們說幾句話,待我再勸勸他,過幾日他氣消了,自然再去和皇兄請罪。”十三聽了,皺了皺眉,緩緩坐下,呷了口茶,道:“自家兄弟,也不談請罪之說。只是皇兄甫登大位,正是需要幫手之際,故施恩於你我,只盼穩固我萬世基業。若咱們不能替他分憂,反而為其添亂,於情於理,怎麼說得通?叫他人看著,皇家威儀何在?”他調子始終淡淡,可卻暗暗帶著勁力。話一說完,他抬起眼,目光緩緩掃過幾位阿哥,卻跳過去並不看我。
八阿哥臉色也暗了下來,正要說什麼,十阿哥已經冷笑道:“皇家威儀?哼……”十三迅速地看著他,十四阿哥及時攬過話頭,道:“老十三這番話果然入情入理,咱們是都該輔佐皇上,盡心盡力。你也算是咱們兄弟中第一忠心之人,只不過你別忘了,若不是當年他的一句話……”他頓了一下,眼神卻飄向了我,方續道:“咱們幾個都不會是現在這個身份,這個情態。”
我心裡微微一顫,不由低下頭去。屋裡有一瞬間的安靜,誰也不出聲。我輕抬起頭,正碰上十三的眼光,可一看到我,他很快地幾乎是倉皇地調開眼睛,我仍低下頭,心中澀澀,只見八阿哥正抬眼看我,我冷冷垂下眼簾,卻聽得他輕輕嘆氣。
過了半刻,十三方沉聲道:“老十四,你的話越發歪了。”
十四哈哈一笑,道:“我說的才是最真的實話。若不是十年前他一個謀劃,你這麼多年會毀了麼?若不是當時他一句話,八哥就能娶了這麼個好侍妾麼?”
我咬緊了牙關,強忍著不作聲。十三忽地站起身來,目光直刺十四,怒意盡顯。十四也斂了神色,靜靜回視。劍拔弩張下,八阿哥只是坐著,並不吭聲。十阿哥雖跟著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