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凡騎了會兒,臨時一靠,找了處陰涼停了下來。太熱了,還沒有風。許多的光陰似乎就是被這樣一季一季的熱情帶走,然後再被涼薄接續上。
烈日炎炎下,這個世界依舊是車來車往,人流如織。高溫讓人避之唯恐不及,但生活讓人不得不挺身而出,沒人會在這樣的天氣裡拒絕簽約,拒絕掙錢,拒絕工作,總不能這樣向領導請假:天太熱了,我今兒不去上班了……
社會講究和諧,而和諧似乎就是各就各位。
夏凡經常像現在這樣,將摩托車停在路旁,倚著一處,慢慢眨著眼睛,看著人群發會兒呆。
莫名的追逐,將日子打發得匆匆忙忙,壓在內心的,卻是空落落的悵惘,有些東西,無形中,緩緩地,遞減著,消失了下去。
偶爾不甘,像這夏天裡的炙熱一樣,會在如死水般的心境上驟起一股子勁頭,急於擺脫什麼般,想突破這種模式,可大多時候,仍是一如既往的被支配著,將生活簡單到機械。
然後在不斷重複的日升日落中,內心及整個人開始變得老實,也接受這樣老實的過。
是的,老實。
夏凡從後備箱裡掏出礦泉水,拿在手裡又不想喝了,摸著就溫乎乎的,跟溫開水一樣,皺著眉灌了幾口,瓶蓋一擰,扔了回去。重重的吐出一口氣,重新騎上摩托車,駛入人流,如一滴水,融入汪洋大海。
路過人民廣場,有文藝演出,似乎是哪個政府部門搞教育宣傳的,人還不少,夏凡放慢了速度掃了幾眼,駛開,不願意往人堆裡擠。
“凡凡,凡凡――”一聲接一聲,喊得興奮莫名。一輛計程車靠近夏凡,一雙手從車窗伸出來衝夏凡猛勁的搖,“凡凡,凡凡――”
都不用看人,夏凡就從聲音判斷出此人非程琳琳莫屬。夏凡放慢速度,抽空瞪了一眼那張牙舞爪的人,看到計程車越過自己,在前面靠邊停下,車門一開,程琳琳衝了出來,“凡凡,凡凡――”
夏凡皺了皺眉,趕上覆讀機了。
有時候城市再大,但多了兩個人就會覺得很擠,比如程凱文與程琳琳這兄妹倆。沒事時夏凡琢磨起來也覺得挺神奇的,八杆子不相干的人,卻可以透過一個人,一下子聚到一個屋簷下;然後再因為這個人,各不相干。
透過母親,她與程家就是這樣。現在大家彼此毫無關係了,不對,應該說在很久以前就毫無關係了,卻與這些人再做回不到陌生人。
追根溯源的想,是從什麼時候又扯到一起的?時光一去很多年,有些往事,唰的一下,在腦海中閃閃而過――
從程家跑回來後,以為再不會碰面,結果某天,那個時常被夏凡掛在嘴邊的臭凱文躲避不及,就那樣真實的闖入夏凡的視線。當時的夏凡似乎比眼前這個大男孩子更慌亂,第一反應是扯著嗓子喊:“老爸,程凱文來啦,老爸快來啊,老爸――”程凱文瞬間跑掉。
往後夏凡總會警覺的打量四周,慶幸的是,沒再出現。
第二次碰面,是剛從加拿大回來,已經不理人的夏凡並沒有讓同學好奇多久,便用欺負來試探她的反應。有次出了學校門,幾個男同學攔截著她,她只會躲著繞路跑,畏縮的方式引得對方膽子更大,齊齊上來搶她的書包,撕扯間夏凡被推倒在地,雙手仍死死的抓著書包不放,拉鋸間,一個人奔過來,怒氣衝衝:“我TMD看看誰敢欺負她一下!”一身貴族校服的程凱文!
一副拼命的架勢!
同學嚇跑,他拉她起來,問出的第一句話是:“加拿大那邊冷吧……”彼此已經整整五年不見。
夏凡甩開手忽然跑掉,他在後面追,“別跑啊,你不認得我了,我是程凱文啊……”夏凡跑得更快。感覺到他仍在尾隨,被追急了的夏凡,在前面拐彎處一躲,聽腳步聲近時,猛得伸出右腿,他毫無防備,被絆得向前踉蹌了下重重的趴在地上,半天才坐起來,手捂著臉,血從指縫中流出來……
夏凡站在太陽底下,腳底直冒涼氣!
再往後,那條放學路上,程琳琳也出現了,這對兄妹,經常等在她的校門口,跟約好了似的。印象中,似乎程琳琳一直沒怎麼變,以前怎麼對自己,現在仍是那副蠻橫模樣,不同的是,以前排斥,現在是親近。
但程凱文就相對深奧了許多,不知從何時起,這個冷冰冰的少年變了,都說女大十八變,沒想到男性身上,變化更驚異:居然變得會開玩笑,會將目光放柔的看人,會輕言細語的說話,還會一本正經的玩冷幽默……除了偶爾帶出些桀驁不馴的味道,再沒了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