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5)
姜昆:不,你因為長得太漂亮了,你到那兒去了以後,人家肯定對準你,你沒時間想,你就給人家做動作就行了。我是到那兒去了,跟趙炎一起照,趙炎胖胖乎乎特別漂亮,人家老給他照,把我給擱邊上,你知道了嗎?我沒資格照。
我沒事了就跟姚金才——我們勞動模範——他的學生在給趙炎照相,我們倆就聊天。結果我有了機會,他給我講,樂得我前仰後合,然後我還給他講我在兵團時候的一些經歷,等到全部都聊完了以後,我就發現,雖然我們在聊一個照相可樂的事情,但是心中有一點心酸。怎麼了,咱們大傢伙都怎麼了,就是一個普通的照相也不許樂是吧?怎麼了,姑娘就把辮子全都剪了,就都剃了光頭了?怎麼了,倆人結婚在一塊兒,就不許挨著照相,非得中間給隔一塊是吧?怎麼了,老太太在那兒,非得要把腰給直起來,弄根紅纓槍在那兒站著?
這就想,這個社會怎麼了?多多少少有一點正常的人都會去想,正常的思想已經被一種東西給扭曲了,就想辦法要把它給掰回來。真是有這麼個想法。
田歌:姜老師,那時候你特別年輕,創作上肯定是充滿了銳氣,但是我確實覺得應該還是挺忐忑不安的。你首先得想在哪兒演,你得試一下吧?
姜昆:我沒有,為什麼呢?我當時沒名,誰也不認識我!我要是從那草坪拱出來了,噌噌噌就往上長;我要拱不出來,石頭擋的話,折了人家也不知道,還是地皮一塊!
所以我當時也有點兒初生牛犢不怕虎。完了以後好些人都說:“姜昆,你不能說這相聲。”我就不信,我就說!結果一說出來以後,我當時確實也沒有想到,老百姓居然這麼歡迎。有一句話叫做實踐是檢驗真理的標準。那句話在我們那個年代當中,大家的印象都非常深。因為當時,一千條一萬條話中真理是隻有一個的。但是真理的檢驗標準是誰,是某個人說的嗎?還是某個人去規定的,說它是真理就是真理嗎?那個時候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很清楚的。
《如此照相》在兩個地方演出,不同的效果。一個是在解放軍的師級機關,基本都是中層以上的幹部。大傢伙不樂,聽著都皺著眉頭,為什麼呢?他們害怕,說:“哎喲,這人怎麼說這個?這是誰?哪兒來的這麼一個孩子,跟一個老頭(李文華)在這兒說這個啊!”他們在思索,他們在想。可是我來到農民中間,我來到工人中間一演,呵,樂得是前仰後合!截然不同的兩種反應。然後在共青團第十次代表大會召開的時候,就是在我們的首都體育館裡,我來給現場的那些年輕的共青團員代表演出的時候,用一句形容詞來形容當時的效果,叫做山崩地裂。大家那個掌聲,那個笑聲,恨不得把頂子都衝開了,一點都不是文字上的形容。後來我就感覺到,老百姓對這個相聲是認可的,這個相聲說出了老百姓當時想說還沒有說出來的話,所以它成功了。
田歌:所以你覺得思想解放這四個字特別關鍵。1978年創作上解放了、鬆動了,你也就能出來了。如果在這以前,我估計更多的人都像你前面說的那個例子,想笑也不敢笑。後來思想解放了,大家就開懷大笑,因為自己的生活原來是如此的畸形。
1978年起的改革開放,至今已有30年。這30年對內改革,對外開放,是中國經濟開始“解凍”的30年,也是中國思想開始“解凍”的30年。 txt小說上傳分享
姜昆(6)
姜昆:後來人家諷刺四人幫,諷刺那種左的思想,作品一個又一個的,都比我寫的好得多了。
田歌:那個時候我們看相聲演員,都是有一種固定程式。就覺得你的表演特清新,和我們的生活離得特近,你這一出去,是什麼狀態啊?
姜昆:那時候吹點兒牛,有點兒紅。
1978年年底,我在頤和園裡拍一個節目,也是一個春節的聯歡晚會。我演跑驢。我和李文華兩個人出現了以後,好傢伙,整個頤和園裡邊擠得水洩不通了。中間就仨,我一個,李文華一個,還有一頭驢。
整個圍起來了!最後是人家派出所來人,一層一層地把人扒開,把我們給弄出來了。
田歌:太可笑了。
姜昆:現在我還有那個照片呢,只是當時的錄影找不到了。當時還是那種鋼絲帶。
田歌:太珍貴了,我在你另外一部作品《笑面人生》當中,有一段我看完特別感動。你到中央廣播文工團當了相聲演員的時候,拿著那個工作證是紅紅的,上面有演員那兩個字,你就一連看了好幾天啊!太不容易了。